他们得停下来……空气中腐烂的臭味都在告诉他们,他们得停下来。
这里离武威不远,只一日半的路程,按理来说,有一人活着,往回跑,去与武威城主通风报信,都不能落得个悄无声息被灭村的下场。
赵野完全想不通,他是第一个从骆驼上跳下来查看情况的,他记得商队里的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平日里打不过自己也就算了,怎么关键时候连羌人也打不过。
羌人善游猎,耐力高,身手敏捷,糙汉虽没有正面与之交锋,但听以前的兄弟说过,羌人没匈奴人壮实,个头要矮一些,体格要瘦弱一些,不算在劲敌之列。而此处只有队三队六队九的尸首,商队的另外几人呢?特别是对弟兄疼爱有加的领队,那个他无比讨厌的羊秦,皆无踪迹。
不能视而不见,赵野闻着空气中传来的愈发腥臭的气味,毫不犹豫做下了决定,“关逸你带着女人孩子往前再走走吧,我留下来查看情况。”
“不。”梁彦好第二个下了马,直接拒绝了赵野的请求,“这么多人,你怎么忙得过来。”
而后接二连三的,大家都落了地,前后对视几眼,生发出同样的念头:“等把他们收拾了再上路吧。”
把该埋的埋了,把该找的找回来。
——
赵野最擅长辨认野兽的足迹,那些在村中乱跑的马匹便是最先被辨认出来的。他一个人,半跪趴在地上,伸出手指丈量每个蹄印的深浅。这样干涸的土地,没水,硬,要十分的重量才能压下一分的深度。但就算这样,男人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了能用的信息。
“他们往西北去了,来了最少十七匹马,人数兴许在二十人之上,每匹负重最少二百三十斤……不对,商队的人如果与他们交战,那应该也有十几匹马,他们的马去哪里了?”赵野皱着眉若有所思,“他们的马难不成在还没进村的时候就被抢了?”
他连忙抬头,与不远处给尸首撒石灰粉的酒兴言说,“酒大夫,他们死了有几日?”
“两日不到,正是我们出发那日的头夜做下的。”
“两日?商队分明早我们五六日出发,为何还在此地逗留?”
没人能给他答案,能回答他的只有一阵又一阵裹挟着风沙的冷风。
章絮是从关系曾经还算亲近的队三开始的。队三,她有印象,之前总与羊秦一个帐子,该是他的好兄弟。可队三已死去多时,是失血过多。他的右臂被人砍了下来,连带着那柄拿在手上的长剑,一并掉落在旁边的地上。
砍断他手臂的那把刀格外锋利,在他的胳膊上先削了一寸的长度,而后切进了骨头里,再往下一转,这条胳膊就给人折了下来。
若是当即将伤口包扎起来,还能有活命的机会。但他没这么做,队三往后推了几步,弯腰从自己的那只断手手心里取出一直带在身边的长剑,再次冲进人堆里,与他们厮杀起来。不知过去多久,也许只是几次眨眼的功夫,就被对方的弓箭手当箭穿心,没过半柱香的时间便没了性命。
她这回都没想起来哭,好像心不会跳跃了似的,抬头只问酒兴言要不要将人的胳膊缝回来。
哪有那么多的时间,整个村子上下近百口人,哪里收拾得过来。
“缝不好的,伤口边缘得切整齐才能接。不然你今日缝上,明日就掉了,烂皮烂肉挂不住线……”老者说到一半,看见她眼里的无助,想想又改了口,“你对齐后把手肘直接缝在他身上,会坏得慢些。”
第177章
梁彦好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可是个男人,他要在小孩、女人面前当顶梁柱。但他没办法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这里太惨了。所以他像个孩子,慌乱不安地到处走动,紧紧拉着容吉的手才能勉强停下。
容吉就算曾经见过死人,也没见过这么多的,她的脸色也白了,白得吓人,与他手牵着手。
两个人在村子里来回走,试图找寻还活着的人。几乎没有,路上见过面的,都是被劈成两半的,死透了。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路边死的大都是男人,女人没几个。也许被他们带走了,这年头女人是稀缺货,能生崽的,就有利用
价值。
突然有声音从封上盖儿的地窖里冒出来,喊他们,像鬼一样,有气无力的,“……有人么,我们在这里!”
这声音给梁彦好吓一跳,他忙往边上大跳了一步,要躲远点,哪知道正好踩中了边上地上一个人的手,打滑,狠狠摔了个底朝天,与那死人躺在一块儿。吓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妈呀——容吉,呜呜救我。”
容吉比他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别说能拉住他了,站不稳不说,还被他往地上一带,要跟着一块摔。
是跟在后面来找他们的关逸伸手托住了她才终于结束了这里的慌乱,“你俩别瞎跑……当心染上疫病,这里太脏了。”
随处可见的老鼠,是这里唯一会动的生物。不等关逸走近,他们就从这具尸体身上爬到另一具身上,完全不怕他,大张旗鼓地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