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喃喃看着我,目光中有一丝悲凉,“贤侄,你知道这两千多年来天底下有多少人在觊觎月家么?这四股势力不过恰巧得了手,未得手的,怕是有数百个。”
我颤声道:“因为先祖的杀孽,因为月家的血肉,因为,因为化劫?”
“对,你再猜猜,这些人里,谁最想要你们死?”
“万珠界?”
“错了。”他一笑,“相比之下,是十巫。”
我讶异:“他们?!”
他靠回椅背:“贤侄,你可听过化劫?”
我点点头。
他徐沉道:“巫阵按派别,有听月,九厄,赤阳,大衍,九宫……这些绝大部分都衍生于上古之巫,玄术也有自己的派别,有凌薇,太清,玄元,长鹤……一些玄术同巫阵是一个体系的,比如乾元,流月,幽冥等。我知道你因浊气而变得愚钝,可这修真境界,你说得出多少?”
我想了想,道:“凝气、混沌、结灵、白元、凝神、空冥、寂灭、超脱?”
“漏得真多。”他笑了笑,“是凝气、混沌、结灵、元婴、白元、凝神、离合、空冥、寂灭、大乘、真仙、超脱。”
“为何问我这个?”
“你师公杨陨今有六百年修为,却仍在空冥一境,你可知道?”
我皱眉:“那不是很厉害了吗?”
“你师尊付旧行长你师父姜春涛两百多岁,却同他一样都在凝神一境,你又知道么?”
我摇了摇头。
“这凡界的天地灵气已不同千年之前了。”沈钟鸣轻笑,“我若是告诉你,两千多年前,一个月华星银就能致百人粉身碎骨,你可信?”
这番比喻,就像用绣花针戳垮了一堵城墙般夸张,我自是不信。
我没说话。
他又一笑:“那个时候,凡人可以直接引星序图腾与妖魔做斗,翻手云雨,覆霆之说一点都不假。可如今以叶结水都要动用到真气,呵,那是因为,你们月家养了一只吸食天地之灵的化劫。”
又是化劫。
对于这只太古凶兽,我抱有的情感着实复杂。
我厌恶它,可如若没有它,便没有今日的我,更没有我的爹爹,娘亲和姑姑。
月家族长这一脉细的所有儿女皆是天地灵韵所结,未成胎儿之前,连精神游丝都不曾存在。
我能有幸来这人世走上一遭,靠的,也是这只化劫。
“你说了这么多,“我看着他,“是想说因为月家世代以血牵系化劫,所以凡界变弱,不如妖魔,我们月家亏欠了天下,今日一切咎由自取?”
“亏欠天下?”他大笑摇头,“贤侄,这天下,我沈钟鸣不比你们月家欠的少,我没资格来指责你们。”
“那你想说什么?”
他站起身,抚着书案轻步:“天地之灵,旧时今日两不相同,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千年之前,玄士巫师在凡界所占的比重极其可怕。上古之邦,有迹可循的胥国和白国皆是神力大于王权,那时弱肉强食,民不聊生,人命贱如草芥。每日祭神所屠杀的奴隶数以万计,人人皆奉神权至上,种田劳耕者寥寥无几。每逢数十载便要爆发一次饥荒,城郭皆空,千里赤地,万里饿殍,百姓人肉相食,白骨蔽野,中原大土堪比修罗坟场。”
他回头望着我:“当年我问你师公,问他是否遗憾自己生不逢时,倘若他活在那时,凭他的聪慧,百岁修得仙身绝不是什么难事,他却说有何遗憾,这才是天道该有的秩序。”
我咬着唇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胸口有股情绪在激烈的碰撞着。
他仰起头,闭上眼睛,长叹:“登高一呼,万民皆伏脚下,生杀予夺,为所欲为。这种滋味会令任何一个人着魔,就因为如此,那时羽化登仙者反而比如今还少。修得一身高超术法便可酒池肉林,美女入怀,谁还要做那一身清规,道貌岸然的神仙?可平民,他们茹毛饮血,饮露餐霜,朝不保夕,与畜生何异?”
我浑身发颤:“老先生……”
“所以,贤侄,你月家何来亏欠天下之说啊,反而如今这盛世清明,求贤用士的建制天下,该好好感谢你月家才对。”
鼻尖一酸,热泪夺眶而出,我眼睛睁的大大的,热血在胸口充溢。
“这千百多年,多少人费尽心机想找到你们。”他悲悯道,“万珠界想引化劫去撞破托元阵,十巫想除掉化劫以重建神权,那顾茂行,他想毁掉凡界之屏,以满其肆虐人间,践踏苍生的嗜血野心。更不提还有其他千方百计,各怀目的的鬼魅妖邪。月家,千古一恨啊。”
我掩唇低泣,蹲在了地上,彻底大哭。
我不知道我月家先祖豢养化劫究竟是为了一己之私,还是为了这天下苍生,人间大道。
可我现在知道的是,我爹娘,我姑姑,他们不愿放弃这只化劫,并不是如云英城外那夜奴所说,是要它重现人间,祸乱苍生!
眼泪汹涌,泪水渗透指缝,伴随着我的呜咽滴落在地。
我月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