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已说了无数遍,既是安慰郑观澜,也是在安慰自己。
正当屋内被沉重的寂静笼罩时,府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陛下驾到!”
沈朝青步入郑府时,府内依旧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药味弥漫,下人们步履匆匆,面带忧色。
郑观澜在朱华的搀扶下,强撑着欲下床行礼。
他脸色蜡黄,咳嗽不止,看到沈朝青时,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担忧,但更深的是难以化解的隔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沈朝青快走两步,虚扶了一下:“老师病重,这些虚礼就免了。”
朱华看到沈朝青时,眸光微怔,呼吸不由一窒,随即马上低下头,汗流浃背。
“姑父小心。”他忙去扶郑观澜。
郑观澜却固执地挣开朱华的手,还是坚持完成了一个略显踉跄的揖礼:“老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深夜驾临,有何吩咐?”
“夜深了,老师病情可还好?”
沈朝青并未在意朱华的失礼,目光停留在郑观澜身上。
郑观澜依旧不咸不淡,看着沈朝青的眼神满是痛惜和怨气,冷冷道:“臣一切都好,谢陛下体恤,陛下若是无事,臣先回去歇息了。”
朱华心尖一颤。生怕姑父因为对皇帝无礼而被治罪,下意识看向沈朝青。
只见沈朝青还是那副一成不变的明艳笑容,仿佛没听出郑观澜的言外之意,“无事怎么会来叨扰老师,朕是来送好消息的。”
郑观澜眉头微微一蹙。实在想不出,这个行事越发乖张的学生能带来什么好消息。
上一次沈朝青这么笑,还是在坑杀学子的时候。
恰在此时,外面的喧哗声和管家激动的呼喊传了进来。
郑月瑶被仆妇抬着出现在门口。
郑观澜整个人都僵住了,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嘴唇哆嗦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瑶儿?”
“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郑月瑶被颠簸着,缓缓醒来,看着苍老了十倍的父亲,心痛如绞。
父女二人抱头痛哭,朱华在一旁也跟着抹眼泪,连声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朝青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这劫后重逢的感人一幕。
他能看到郑观澜紧紧抱着女儿时那颤抖的双手和滚落的泪珠,那是一个父亲最真实的失而复得。
沈朝青一点都不羡慕。
良久,郑观澜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他抬起泪眼,轻轻推开女儿,挣扎着要再次行礼,声音哽咽沙哑:“陛下,陛下隆恩!老臣感激不尽!不知陛下是如何寻回小女的?”
郑观澜出了最核心的疑问,目光紧紧盯着沈朝青,这其中既有感激,也有一丝审视。
他需要知道,女儿经历了什么,皇帝又为此付出了什么,或者说,动用了何种他无法想象的力量和手段。
郑月瑶泪眼婆娑,她受了太多惊吓,身子骨虚弱的很,被婆子抬着着退下疗伤了。
沈朝青自然不能说出柳枝巷和萧怀琰之事,只得含糊道:“朕收到线报,查获了一处不知名据点,幸得郑小姐无恙,便即刻派人送了回来。”
“据点。”郑观澜喃喃道,眉头微蹙,似乎觉得此事太过巧合,但又挑不出错处。
他看着沈朝青略显疲惫却依旧镇定的面容,想起朝会上关于皇帝苛待功臣、昏聩暴戾的传言,再对比眼前这位深夜亲临、救回自己女儿的君王,心中那坚硬的偏见第一次产生了细微的裂痕。
郑观澜沉默片刻,长长叹了口气,语气软化了许多,带着一丝愧疚:“原来如此,老臣多谢陛下救命之恩。此前种种,老臣对陛下多有误解,言语冲撞,还请陛下……”
“老师言重了。国事之争,各有立场,朕从未怪罪老师。倒是朕,以往行事过于激进,未曾体谅老师忧国忧民之心。”
沈朝青走上前,亲自将郑观澜扶回榻上坐下,“如今老师身体要紧,切莫再为往事劳神。朝堂之上,还需老师这般肱骨之臣坐镇。”
这番话,既肯定了郑观澜的忠心,又隐晦地表达了需要他回归的意愿,给了老人极大的台阶和尊严。
郑观澜望着沈朝青,眼前年轻帝王的脸庞与他记忆中那个聪慧却偶尔偏执的学生重叠又分开。
他忽然发现,自己或许从未真正看懂过这位学生,或者说,这位皇帝。他看到的可能只是皇帝想让他看到的,或者是被愤怒和失望蒙蔽了双眼。
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朱华连忙上前拍背递水。
沈朝青见状,温声道:“老师好生歇着,朕已吩咐太医署,他们会日夜轮值照料老师身体。朕就不多打扰了。”
他起身欲走。
“陛下……”郑观澜忽然开口叫住他,挣扎着说道,“科举一案牵连甚广,陛下务必谨慎。”
这已不再是劝诫,而是带着担忧的提醒,意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