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见势即刻上前,稍一用力,便将轻衣的手扯开,把猛然得到呼吸而呛个半死的李青苏扯到身后好好护着,呈现防备姿态,却又不敢对轻衣有半分动作。
轻衣低吼喘息,身前霎时没了遮挡,瞧着提剑的洛子期和林行川,以为他们会杀了自己,于是随意将心口的匕首拔出,眼眸沉沉,似乎是在等待自己的死亡。
然而此刻天地寂静,除了蓝衣男人忽然嗤笑一声,那柄利剑直指不老实的蓝衣男人,却未曾有一柄利剑对着他。
她泛白的瞳孔一转,似乎察觉到了这群人不敢对她下手。
轻衣不明白,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了,为什么这群人不杀自己?
如果轻衣还有记忆,或许她能明白一切,可她如今早已不是那个心心念念要让孩子活下来的母亲。
她是轻衣,是药偶兵团的首领,是药王谷禁地十余年的改造实验里,唯一尚存人类理智与思维、完全听令于药王谷的、最成功的药偶。
十余年过去了,轻衣早已不是一位母亲,她是一把刀,刺向最亲骨肉的一把刀。
在场众人皆是一阵无言,将李青苏护在身后的苏长春,看着面前早已不似从前的眉眼,一阵恍惚,唇瓣微张。
然而令所有人措手不及的是,电光火石之间,轻衣竟趁着苏长春一时恍惚未防,瞬间闪至苏长春身后,将从心口拔出的那把匕首猛地再次挥向李青苏。
苏长春像是又被噩梦惊醒般,立刻意识到轻衣同归于尽的意图,猛地拉过还有些意识朦胧的李青苏,右手微动,旋身决然挡下那把利刃。
“噗嗤”“噗嗤”,两道血肉刺穿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
洛子期呼吸一滞,手中堪堪出鞘的绝命剑,就这样静静呆立在那里。
他不敢置信的眼神落在被铁伞顶端尖刺再度捅了个对穿的女人身上,指尖微颤,目光缓缓移向被匕首刺中心口的苏长春。
胸膛喷涌而出的血液滴答滴答,顺着泛着银色寒芒的匕首尖刃,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李青苏苍白的脸上,瞬间炸开鲜红的血花。
李青苏被这一滴一滴流淌而下的鲜血砸得神魂一震,瞬间睁大眼睛,不过一息,颤抖的指尖忽然轻轻抬起,靠近那把利刃,鲜血滴溅在他白皙的指尖。
他的目光似有茫然,鼻头一酸,泪眼朦胧落在头顶护在他身前的苏长春身上。
“为……什么?”
他忽然哽咽出声。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救我?”
苏长春没应李青苏的问话,感受着心口剧烈的疼痛,心中感叹孽缘,眸光温柔盯着面前面容青灰的女人,他的指尖忽然小心翼翼地碰上女人的侧脸,叹息一声,笑了笑。
“轻衣,我终于找回你了。”
一句在心口隐秘酝酿十余年的话,苏长春就这样轻轻松松说出来以后,恍然觉得,这寻寻觅觅的十几年都值得了。
即使轻衣并不知道有人寻寻觅觅兜兜转转,即使轻衣早已忘却了他这么一个人。
轻衣垂下眼眸,盯着刺穿自己身体的铁伞,朦胧之间听见这句话,竟不知为何,脸颊流下一行清泪,悄然沾湿苏长春颤抖的指尖。
她喉间溢出一道低吼,青灰色的细长手指忽然抬起,碰上了苏长春的深紫色面具。
“只是……好可惜啊。”
苏长春由着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铁伞从轻衣的身体里拔出来。
轻衣的身影瞬间支撑不住而倒下,他的身影也随之跌落在地,却还是努力地,轻轻地,将瞳孔泛白的女人紧紧抱进怀里。
沾满血液的匕首在紧紧相拥之间更加深入几分。
“对不起,轻衣。”
那张深紫色面具终是在轻衣闭上眼之前的最后一个动作间,落到了泥泞的地面上,落在跌倒的李青苏手边,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一行清泪自那张同样与李青苏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流下,热泪瞬间滴落在女人青灰色的冰冷皮肤上。
“对不起……”
“我还是来晚了。”
一室寂静,李青苏捂着被女人狠狠掐痛的脖子,睁着模糊的双眼,看向面前高大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