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一点看不出来,这人常年混健身房,身材练得巨壮实,永远穿个老头背心,大概因为穿得年头长了,显得有些松垮,走路间晃晃悠悠,有时露出些胸肌轮廓。
这些,陆桀其实都没怎么看进眼里,只是因为和这个人去健身房的时段多有重合,一来二去打过几次招呼。同为男性,陆桀根本就没往别的方向想过。
那天陆桀正在跑步机上戴着耳机跑步,那个男人过来不知道说了什么,还没等他回答,就抬手去摸他手臂的肌肉,手法很色,登时让他头皮炸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桀猛烈地甩了下肩膀想脱离那只手,又忘了自己还在跑步机上,两条长腿忘记倒腾。接着就脚下一滑,身子被卷下滚带,等回过神,人就已经在担架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我才知道,你恐同啊?”
陆桀本来对这方面没什么思考,人家说他恐同他也无所谓,但是一想到手下那个小荀研究院也是gay。当一个少数群体变成了身边真实认识的人,“恐”这个字就显得有点不地道了。
如果世界上的gay都像小荀一样,实验细心,能把数据整理漂亮,穿着干净立整、与人相处大方得体,没什么令人不舒服的地方,那么人家的性取向如何,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介意。
“也不是,就是太突然了。”陆桀说。
“行吧,”江焱话锋一转,“对了,你在市二院碰见傅嘉安没?”
“我碰见他干嘛?”陆桀皱眉,被问得有点心烦。
“诶,不是说傅嘉安后来保送到j大医学院,后来还进了大名鼎鼎的市二院实习,在那个什么、神经科。”
我看你是个神经。
陆桀懒得搭理他,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的楼下,此时又吹来一阵风,梨花瓣被吹落。一时间花瓣太多,聚拢在一团几乎遮住视线。
过了一会,像是有神伸出了手拂开那片花瀑,白色的小片花瓣如雪一样散开。陆桀想起了一些转场特效,这样大费周章的欲扬先抑,似乎总会带来戏剧性的重逢。
陆桀不由自主地,眨了下眼睛。
刚才江焱提到的人,真的就出现在陆桀目视的那棵树下。穿着白大褂,手上端个杯子,像个npc一样路过。
“——喂,人呢?” 电话那头江焱的声音打断陆桀那几秒的发愣,他主要是觉得,这踏马也太巧了。
将近十二年没见着的人,让江焱说了一嘴就出现了?假的吧,这俩人说好的吧!
楼下的傅嘉安觉着头顶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茫然地伸手去摸了下头发,抓到几片花瓣。他盯着花瓣看了几秒,似乎在琢磨这么轻的重量,是怎么在风速的加成下,打了自己后脑勺一下的。
他抬头往罪魁祸首的方向看,寻找落花的是哪一颗树,下巴仰起的一刹那,陆桀差点以为他们要对视。他下意识闪开,像狙击手躲避枪击一样给自己找了个掩体,贴着墙站好,又朝窗外瞟着观察敌人动向。
事实上,傅嘉安只是抬头看了眼树,接着就继续往前走了。
陆桀后知后觉为自己感到丢脸,他一个一米八几的老爷们,看见一个绝对不如自己块头大的男人,有什么好躲的?大不了打一架,他照样能跟高中那会一样,把傅嘉安按在地上揍。
很快,陆桀就被自己脑子里闪过的暴力行为惊了一下,他都多少年没这么幼稚了,什么揍不揍的,都这么久过去了,谁还能在乎当年那些破事。
不过还是。
晦气。
陆桀举起手机骂了江焱几句解气,趁对方一头雾水的时候把电话直接挂了。
心里比刚才舒坦了不少,真看见傅嘉安了又怎么样,医院这么大,自己在骨科,傅嘉安在神经外科,住院楼都分别在两栋。这世界看似很小,其实很大,同一个场景里交错复杂的路线有那么多,就算整天瞎溜达,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碰到的概率也并不大。
陆桀正想着,就听见几下敲门声,查房时间到了。穿着白大褂的沈医生拿着查房的本子,站在门边,用笔敲了敲本面,笑得春风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