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死,至少在救顾云宴前他不能死。
不清楚凭着哪来的力气,他硬是从盘山公路悬崖边爬上来,一步步走到谢初远暂住的别墅外。
他就在别墅外的石阶上一直磕头,想要见谢初远一面,求求他救救躺在医院的顾云宴。
从头顶冲刷而下的雨水稀释着伤口冒出的鲜血,混成一滩滩血水,在自己身旁散开,脑袋昏昏沉沉,全身都麻木,失去感官,像是提线傀儡般,将头重重磕在石阶上。
爸,求你救救阿宴!
爸,求你救救他,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求求你救救他!
不知道磕了多久,门才开出一条缝隙,而后是男人不染一尘的皮鞋。
抬起头,是谢初远居高临下的目光,他侧着身,恭迎着身旁一位位高权重的老人。
老人只是轻飘飘地扫视趴在地上,像狗一样的谢景霄,蹙了蹙眉,不清不淡地说:
孩子顽皮吃到苦头就行,接下来该怎样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老人就转身像屋内走去,留下谢初远。
满身伤痕的谢景霄匍匐在男人脚边,抬起脸,泪水混着血水一起往下流,爸,救救他!我会乖,会听话,求你救救他!
你当真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能做!
只求爸你能救救阿宴,阿宴不该躺在那里的,都怪我,是我,是我让他掺和进来的,救救他,如果那些人不愿意放过他,求求爸你送他出国,好不好!
好,我救他,他的事,还有檀家那位的事,你以后不许问,老老实实在家当你的谢家二少爷,明白吗?
谢初远半蹲在他旁边,手指抚着他湿透的发丝。
谢景霄低垂着头,他清楚这意味什么。
除却顾云宴,自己挂念的只有藏在心底的檀淮舟,他现在已经前往上京,凭借他的实力,定会顺遂平安,前路坦荡,有缘或许能够再见。
我明白!
坚定地吐出三个,他像是掏空了所有力气,迎面倒了下去。
谢初远赶忙回头对身后人说,
快扶少爷进屋!
谢景霄回过神来时,报纸已经被他揉成一团,泪水啪嗒掉落在纸张上晕开。
他清楚记得进屋那个老人是檀老爷子。
清楚记得赶到顾云宴被惨打的现场时,黑色轿车载着施暴者扬长而去,顾云宴手里死死攥的袖扣沾满血迹,印有的图腾跟檀家管家一摸一样。
还好,他并不是将朋友扔在医院自生自灭的人。
他迫不及待地像见到顾云宴,想告诉他当年的真相。
抄起文件袋,向屋外狂奔,骑着那辆破旧的摩托车在街道上穿梭。
云起集团四个大字越来越清晰,就在快要到达时,一个小孩骑自行车冲出来,躲闪不急。
砰
第60章
半个月后,
医院里,少年躺在病床上,苍白的面容如施以薄釉的素瓷, 遍布大小不一细密的裂纹, 紧闭着双眼, 旁边各项仪器各种不同的数字滴滴跳动。
他睡了很久。
久到理清此生所有的回忆。
忽然,被医疗仪器夹紧的指尖微微蜷了蜷,紧跟着浅墨色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
是安静跳动的点滴瓶。
你醒了?
一张放大的人脸出现在面前。
很熟悉。
嘴唇翕动,仪器禁锢着他双颊,声音在喉头不上不下, 久久才吐出两个字节, 阿淮?
听到声音, 男人才长舒一口气, 难掩眼底激动的神情。
是我, 我去喊医生, 你不要乱动。
谢景霄眼球转动,注视着檀淮舟向外跑去, 期间撞歪椅凳, 浑然察觉不到疼痛。
瞳孔回转, 盯着苍白的房顶,脑海里空荡荡的。
许久,医生对他各种检查, 点点头,旁边的护士得到授意,开始拆除谢景霄身上各种仪器。
以后骑车一定要戴头盔,幸亏撞进护栏绿化带里, 才捡回一条命。
医生签署手里的文件,抬头瞥了眼病床上的少年,耐心地叮嘱道。
拆除器械后,谢景霄来回扭动脖子,蹙了蹙眉,目光从始至终停留在身后的檀淮舟身上,他说话困难,看似淡漠的眸底,涌动着复杂难以言说的情绪。
待医生离开,檀淮舟坐在他旁边,眼眸低垂,满是心疼地触碰着一道道的伤口。
知道你想问什么,但现在需要你先养好。
他没有为难你
每说一个字节,便扯动着脸上的伤口生疼,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在眼角晕开,胭脂小痣沾染上一层水色,像是破碎重组的人偶娃娃,残破的身子被风轻轻一吹,就顷刻间化成一堆精美的瓷片。
顾云宴从来不是坏人。檀淮舟直视着他,将他鬓角的碎发扶至耳后,他知道你为他做的事,或许起初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