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上卤肉的汤汁,配一碟子酸菜丝儿,一碗饭吃着都嫌不够。
不过即便不够也不添了,这还等着吃烤肉呢。饭吃完,炭盆里头的肉开始滋滋冒油,肥油滴进炭盆,打出细碎的火花,肉两边撒上自家磨的香料细盐,跟烟气混在一起,立即就迸出一种特别的焦香气味。
三分肥七分瘦的厚五花烤的外焦里嫩,宝珠用剪子剪成小块,挟一块吃起来满口都是肉香,再嘬一小口杨梅酒,甜丝丝的正是解腻又清爽。
也不知是酒气还是热气熏的几人脸都开始发红,宝珠开了窗,叫冷风灌进来人才好受些。
外头酒意正浓,裴砚清听见声响,隔着窗户朝里头看了一眼,霎时想到下午送金柚来时她嘴边挂的一圈酱,趁着桌上正说笑,他再忍不住,肆无忌惮笑出声来。
宝珠也想到这儿,猜这人是在取笑她,莫不是觉得她是个只知道吃的憨货?微不可察的瞪了他一眼,又重新关上窗,只留出一道缝来透气。
外头那位裴大人更是觉得好玩,一时笑得嘴都僵了。
甄家众人沉默后也干笑出声,方才的笑话有那么好笑?要是叫宝瑢出来说一个笑话,这位裴大人不得笑到桌子底下去。
隔壁那位裴巡使自这一餐饭后同甄家关系倒是密切许
多,还上门请甄父去做了两回席面,正是年下宴请上峰跟下属。
这两回席面做的好,给甄父也拉到了几次私活儿,得的银钱不少,甄父支出来交给徐氏,留做一家人年底开销。
过年再穷苦的人家也要尽量过的光鲜亮丽,如今家里虽不如从前开食店宽裕,但个个都在赚钱,手头也没那么吃紧。
腊月里码头的摊也不摆了,宝珠将下半年赚得的银钱盘过,与大哥一道投进去的本钱早回来了,对着记下的账目,铜板一枚一枚数过串好,两边分毫不差,匣子里头拢共八十余贯钱,另一个小些的匣子里头,是整锭的银子,拢共三十两。
留下三十贯备着,另五十贯她锁好准备去钱庄里兑成整银子。
摊子腊月停摆,阿秀姐得了闲,家里活儿做完又买了些珍珠贝母打络子,宝珠跟着学了一回,废了半天劲儿又有阿秀手把手教,仍是学的手指头都打结,勉强才打出个歪七扭八的同心结。
这玩意儿要卖怕是卖不出去的,自家带着都嫌磕碜,问了一圈没人要,宝珠自个儿压到箱底去了。
一边教宝珠,一边再看阿秀箩筐里已经打出两个梅花络子来了。宝珠没问过她这一副能卖多少钱,只不过这络子精巧,又穿了珍珠贝母,价儿想来也不会低了去。
腊八节城里许多寺庙都在施粥赐福,大相国寺也是如此,恰逢今日又是开放庙市的日子,人就更多了。
相国寺最有名气,不单外头高官大户,连宫里的贵人都常请了高僧去讲佛,正因此除了吃不饱饭的人家想趁这机会去求一碗粥吃,其余多数百姓还是往这儿赶。
姊妹俩早说要去瞧瞧了。
宝瑢一早就开始收拾了,她不单是要去凑热闹,还想去卖画呢。
年下家家户户都要挂年画贴门神,这些画也不是打算要卖给什么大户人家,都是寻常百姓贴在家里或是驱邪或是求福,所以画的就粗糙些。时间又赶,宝瑢是白天画夜里点灯也要画。
什么福禄寿麒麟送子什么吉利画什么,除了这些吉利画儿,门神财神画了一些,到今儿可算赶出三十来幅。
说是粗糙,也只是她自认的粗糙,宝珠看过都觉得栩栩如生,那财神画的她都想买下来挂在屋里每日拜一拜。
宝珠早早提醒阿秀,多打些吉祥如意葫芦蝙蝠一类的络子,到日子一起去相国寺外头卖,故而阿秀先前打好一批也没急着卖给货郎,再加上这几日慢慢也攒下来不少。
今儿许多和尚尼姑出来化缘,多是那些没甚名气的庙宇庵堂里头的和尚尼姑,有心善些的人家也回捐两个香油钱。
甄家一早门就被敲了好几回,才出门又碰上几个尼姑来化缘,化缘的师太长的慈眉善目,宝珠施了两碗米,这位师太念了句佛,道了声有缘,赠了个绣着万字纹的香包给她,又夸她是有福之人。
等人走了,才看那香包上绣艺颇为高超,宝瑢常跟绣坊的娘子们打交道,一看就说这是有些功力才能绣的出来的。
宝瑢对什么都了解一些,
“庵堂里这些出家的师太们多有苦衷,一辈子除了打坐念经,便只能靠做些小玩意儿打发时间,也能赚些个银钱贴补,姑子们一心只有绣活儿,时间久了个个都成了技艺精湛的绣娘。庙里这些师太绣活儿没见过差的,就说相国寺外头那些姑子们卖的绣活儿,比一般的绣娘还要精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