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列星不在的时候他便不会束发,此时发丝散落下来,倾洒在陈悬圃手背上。
酥麻的痒意从那一块皮肤一直穿到心底,陈悬圃手一颤,差点将还未织好的布料裁断。
布料织好,便该量体裁衣。
钟情全部心思都放在那匹布上,没注意到陈悬圃若有若无的触碰。还是在看到他薄红一片的脸颊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有些暧昧。
小脸通红,却低着头不肯看人……这神态似乎在城中那些炉鼎身上见过啊。
钟情坏心眼地一笑:【你在想什么啊小菩萨?】
见陈悬圃犹自低头不答,便伸手一挑他的下巴,道,【那张床我还算是变换得不错吧?只要陈公子愿意,本大王定当奉陪的哦。】
陈悬圃深吸一口气,挥开他的手埋头裁剪布料。
他动作很快,钟情口中调戏的话还没说几句,一件百鸟裙就已经做好。
看到成品的一瞬间,钟情口中那些风流话悄然失声。他迫不及待接过衣服在身上比划,眼中光芒亮得比羽衣还要璀璨。
现在轮到他脸颊通红一片了,三分是激动三分是羞涩:【陈悬圃,你确定君子真的也会穿得这么花俏?】
陈悬圃颔首:【彩衣娱亲,正是君子所为。】
【娱你个大头鬼,你觉得我会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你竟敢占本大王便宜?】
口中疾言厉色,眼中光芒却正色,显然不是真的生气。钟情美滋滋地穿上衣服,嫌弃识海里一盏烛灯光亮不够,还特地出了识海,在窗边对镜自照。
烛光下这件羽衣的光彩有一种焦糖样朦胧的、凝滞的暖意,到了天光之下,这光彩开始流动起来,光华流转之间生机勃发,微风浮动衣袖时仿佛将要振翅欲飞。
钟情一脸惊叹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像是穿上了一整个星夜。
他全部心思都放在镜子里,没注意到陈悬圃已分出一缕神识潜进他识海深处。
一缕神识而已,自然无法对堂堂魔尊的识海动什么手脚。但陈悬圃也没想过这么做,他只是想找一件东西。
识海深处便是灵台,这里存放着主人所有在意的东西,甚至有一些是主人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存在。
他一样样看过来,大多是一些功法秘籍,翻开一看字字清晰,显然主人曾下了很大功夫记忆。
除此之外便是一众模糊的人影,穿红戴绿举止瑟缩,大概就是主人常常放在口中与自己相比较的炉鼎们。明明口中嫌弃不已……心中却下意识放在了这般重要的位置。
再往前是戾心鸢。
钟情对有生命的一切都想象力匮乏至极,但对戾心鸢却能勾勒出完整的轮廓。鸟儿的眼神栩栩如生,只是羽毛的颜色糊作一团。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戾心鸢。
识海外钟情心悦诚服道:【陈悬圃,你真厉害。】
下一刻陈悬圃面前便出现了一件完整的百鸟裙。他一怔,随后失笑——看来钟情也是真的很喜欢花俏衣服。
他故意逗他:【百鸟裙主色为黛黑,配红色中衣最为合适。我囊中有一匹鲛绡,乃鲛人族采云霞织成,大王可想要一件霞蔚云蒸、斑斓夺目的中衣?】
钟情被他这组用词哄得五迷三道的,赶紧点头如啄米。
【陈悬圃,陈公子,你人真好,简直就是个君子!】
陈悬圃轻笑,继续向前走去。
他一路略过那些模糊都无法分辨究竟为何物的影子,直到看见灵台深处一柄细剑。
那剑是粉红色的。
剑柄上雕刻着合欢花,剑刃极细,两边刃上也都纹着繁复的花纹。
太花哨了,不像剑修的剑,到像是酒席上舞姬手中助兴的玩物。
陈悬圃一下便明白过来当初为何钟情宁死都不肯用本命剑与他交手。
想通这件事后,紧接着一个更大的疑惑升起:这根本不是一把适合用来修炼的剑,那么钟情当初又为何会选择它做自己的本命剑呢?
难道他曾经也被人当做炉鼎对待,所以才会被逼迫用这种剑修炼?即使百年后成为魔尊也始终耿耿于怀,连艳色的衣物都要避退三舍?
他正思索着,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朗声一笑:
“我回来了!”
揽镜自照的钟情闻声回头。
新衣服穿在身,他此刻心情非常好,便也非常大方地朝归来者莞尔一笑。
那笑是极富生气的,仿佛一幅美人画卷终于被上天眷顾,活了过来。
沈列星呼吸一滞,半晌后回神,由衷夸赞道:“真好看。”
随后痞笑一声:“临时更衣,悬圃莫非是在刻意等我?”
钟情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心想是否要进到识海拿出缝衣针将面前这个人的嘴缝上。
他假装讶异道:“哎呀,列星去了这么久,怎么空手而归呀?”
“……”
沈列星半晌无语,而后失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