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久,姜满学会了忽视骚扰,吃完药就能沉沉睡去,而且闻到的消毒水味越来越淡。
他有种即将痊愈的预感,与此同时“袁亭书”也彻底消失了。
十月的某一天,姜满出门时眼睛刺痛。他以为是没睡好,就照常出来遛弯,没想到眼睛越来越痛,里面像烧起一把火。
本来眼睛就不好,他不想弄得更糟,快速躲回屋给姜项北打电话。姜项北推掉工作赶来,带他去医院做了检查。
检查报告当天出来,医生说:“左侧瞳孔对强光有收缩反应,右眼能追踪移动光源——有光感了,是好事。”
姜满当即咧嘴笑:“那我是不是快能看见了?”
“别急着高兴,”医生看向姜项北,点点报告上的数据,“他的光敏感度波动很大,就像接触不良的灯泡,时亮时暗,说明是神经在尝试重新接收信号。”
姜项北问:“您的意思是,治疗路径找对了,还需要时间恢复?”
“差不多。”医生叮嘱姜满,“今后不要逼自己‘必须看见’,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把心敞开了,眼睛自然能看见。注意循序渐进地见光,不要过度用眼。”
这是近半年来最大的好消息,姜满兴奋念叨一路,姜项北时不时回他一个“嗯”字,他也不觉得尴尬,自己跟自己聊个不停。
“哥我想买新的乐高。”姜满侧过身说,“我觉得心情好多了,想回家玩点什么。”
姜项北泼他冷水:“不能过度用眼。”
“我现在拼乐高不需要‘看’,而且我不看图纸。”姜满嘚瑟地笑,“士别三日就得刮目相待,咱俩都多久没见啦。”
姜项北扫他一眼,浅浅弯了下唇角。
车子停在玩具城门口。
跟家人出门时姜满不拿盲杖,姜项北不喜欢与人接触,姜满就拽着他哥的衬衣下摆,稍微落后两步进了玩具城。
两人有十来岁的年龄差,长得不像兄弟,更不像父子,一个冷峻一个温软,一进门就吸引了全部目光。
姜项北带来的安全感比姜丛南更强,姜满半分不惧。
路过电玩区,姜满听见碰碰车相撞的闷响,想起以前的事了,当成乐子跟姜项北讲:“我小哥有一次心情不好来玩碰碰车,结果撞坏人家两辆车,他钱没带够被老板扣下,叫我带钱去赎,老板才放他出来。”
“你们还玩这种东西?”姜项北表情空白一刹,“什么时候的事?”
听着话音不对劲,姜满赶紧岔开话题:“放乐高的区域在哪?”
幸好姜项北没刨根问底,两人在玩具城慢悠悠地逛。
“今年给福利院的捐款都落实了,我去看了,那边不缺吃穿,教材也齐整,时下流行的益智玩具也送够了。”
“那很好啊。”姜满拍马屁,“大哥每年都给他们捐款,一定好人有好报。”
姜项北推着购物车,看向姜满:“不过那里边的孩子身体不方便,老师们也不了解玩具,没人手把手教他们玩,再好的玩具也只是摆设。”
“哦……”姜满不吭声了。
“如果有人愿意去教,我想他们会很高兴。”姜项北点到即止,扫一眼购物车,说,“差不多了,去结账。”
姜满买了很多散装积木片,回家后拼出来的第一个小东西却是一只猫。摸着小猫脑袋,他鼻子发酸。
离开袁家后,他最想念的是姜撞奶。
小猫也许被肖霁川收养了,也许被刘远山送到流浪猫救助站,也许被袁家人直接杀死……无论如何,他都见不到姜撞奶了。
近来按时吃药加上每天运动,姜满觉得精气神十足,白天也愿意出来客厅晃一晃。
给他做饭的厨师是个寡言少语的中年人,姜满甚至主动找厨师搭讪,交流饭菜口味,聊聊做饭诀窍——但实际上他一窍不通,就想勾着老实人多说话罢了。
厨师将这一变化汇报给姜项北,喜提一笔奖金。姜项北让他多陪姜满说话,他便努力克服寡言的习惯,没想到他话多了,姜满却兴致怏怏。
“小少爷真难伺候啊……”厨师默默感慨。
这天早上姜满起晚了,下楼时已经快到中午。在这里住的久,小区地形牢记于心,出门遛弯几乎不需要盲杖。
但长期使用造成了依赖,他顺手拿上了。
最近天朗气清,中午气温最为舒适。刚走半圈,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满满。”
姜满顿在原地,猛地攥紧盲杖:“又来了……”他突然分不清自己的病情是好转还是恶化了。
“是幻觉,是幻觉。”
他这样告诫自己,左右摆着盲杖前行,盲杖末端却真切打在某个物体上。不是石凳或树那样的死物,而是软硬兼备的,类似活人小腿的触感。
“满满,我是真实存在的。”袁亭书绕开盲杖,站到姜满身侧,轻轻贴他的手背,“你可以感觉到我。”
热乎的。
姜满眨眨眼,才意识到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