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这种人。
人家打她左脸,她能微笑着从容地把右脸送上去给别人打的人。打完,还要一派温柔地问你,手疼不疼?
然而此时,孟母脸上永不褪色的微笑淡去了,下午两点的阳光正盛,而这给她玫瑰色的面庞增添了一抹厉色。
“我知道你不高兴。”孟母淡淡道。
孟行玉瞥向窗外,明明是她要求谈一谈的,可真到了对座下来的时候,她却又无话可说。
“你觉得我是个护工,抛弃了你爸,攀了高枝儿,你打心底里看不起我,我都知道。”
那股喉咙被扼住的感觉又来了。
孟行玉想说不是,她没有这么想她。可她却又甚至没办法否认,因为她确实就是这么认为的!
她又喝了一口水。
“可出身能决定什么呢?”孟母平静地说。
孟行玉浑身一震,她抬头望向孟母,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这个从来她认为爱慕虚荣、装模作样的母亲。
孟母的语气仍是淡淡的:
“凭什么呢?凭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大小姐,而我就得一辈子当护工?凭什么我已经当上了厅长夫人,在我自己的女儿眼里,我还一辈子就只能是个低贱的护工?”
“又凭什么,他们没有我勤劳,没有我聪明,也没有我美貌。但凭什么,因为出身,就比我过得好这么多呢?”
说到最后,孟母的平静的声音中已经泄露了一丝颤抖。
她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别人可以不理解我,孟行玉,你不行。”孟母颤抖着道:“你是受了很多委屈,可是你一点点好处也没有享受到吗?”
“如果,如果你今天还在那个山村里,你会变成s大的副教授吗?能在距离你们学校车程不到三十分钟的地方买得起房吗?”
“忍一时之气怎么了?我没有教导过你要好好学习吗?在这些绝对资源的目标下面,受点委屈怎么了?难道我受的委屈,就比你少吗!?”
“孟行玉,”孟母说,“不要以为你当了s大的副教授,就有多么高尚。”
孟母道:“你是这个世界最没有资格恨我的人。”
孟母没有说出来的话是,我已经拼尽全力给了我能力范围内,所能给你的最好的。
孟母拎着包走了,顺便付了账。
孟行玉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宋时铮还在婚纱店里等着自己接她回去,方才如梦初醒一般起身,推门而出。
只她没有想到的是,等她回去时,宋时铮竟然根本不在店里了。
“宋小姐呢?”
“刚刚跟着一位男士走了。”店员道。
“男士?”
“是啊,就是一个戴眼镜的、西装革履的男士,宋小姐一看见他就追出去……”店员越说声音越小,直到后来,话干脆断在喉咙里。
“她走了多久?”
“大概一刻钟?”
话音刚落,孟行玉便风一样的追出门外,留下店员面面相觑,生怕自己是说错了话,卷入这些天龙人的是非里。
因为孟行玉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
别是一出什么你爱她,她爱他之类的情感大戏吧?店员们这么揣测着。
她们不知道,孟行玉的脑子里根本想的不是这些。
她担心宋时铮的人身安全。
这几个月来的古怪,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是章以新所为。宋时铮那么恨他,恨到看见他惊鸿一瞥的身影,都忍不住追上去,可毕竟章以新是个男的。说不定还是个变态男的!
宋时铮就一个人。
一个人。
她的手紧攥着,宋时铮因为走的太匆忙,手机也落在了店里。店员又转交给了她。这意味着,宋时铮现在身上竟然连一件通讯工具也没有!
孟行玉追出店外,却一片茫然,车流滚滚,人流如织,大厦高耸入云,地下铁四通八达,她根本无从知道,宋时铮奔走的,是哪个方向。
孟行玉仓皇张望,她从没有哪一个瞬间,像在此刻一样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