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去吧。”
戚暮山下意识地点头,便起身随岁安郡主走去,跨过侯府门前的门槛。
忽然,他听见身后一阵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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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堂内,众人乱作一团。
“快!止血带!”
“师父!他的脉象很微弱!”
“小心点!别把人弄折了!”
江宴池红着眼跪在门前:“求你了徐大夫!一定要救救我们公子!”
见他跪下了,深知此事有自己一部分责任的苍郡都尉干脆叩首:“求徐大夫保全侯爷性命!”
许怀仁被这一跪二磕搞得一个头两个大,便把人都轰了出去:“别吵了!不是郎中的别在这碍事!”
这下诊室总算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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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暮山循着声音,却没看见任何人,很快那声音被微风拂远,逐渐消失在无穷无尽的白雾中。
“山儿?”岁安郡主唤道,“不过来吗?”
不及戚暮山开口,身体就已本能地朝母亲走去。
庭院竹林婆娑,梅树盛开,投落满地光怪陆离的斑点。
远远地,他望见枝头红梅绽得最妖冶的那棵梅树下,老侯爷抱剑倚靠,嘴里如地痞流氓似的叼着片竹叶。
“哟,我们的小将军都长这么高了。”老侯爷故意拖长腔调,颇散漫地低笑道,“爹真想跟你比划比划,最近练功没有偷懒吧?”
戚暮山倏地哽住声,不知何故只感到鼻头发酸。
岁安郡主在一旁嗔道:“你啊,一天到晚自己没个正形还敢说山儿?”
老侯爷挠着脑袋“嘿嘿”一笑,忙不迭吐掉竹叶,跟上岁安郡主的脚步:“不敢不敢。”
翠竹与红梅掩映似乎没有尽头,戚暮山继续走着,听老侯爷的声音忽远忽近:“嗐,我就是看山儿长大了,高兴嘛!算起来,山儿这一离家也有九年了吧……”
九年?
戚暮山忽地顿足,岁安郡主和镇北侯却仿佛没有注意到他,又仿佛他从未存在于此。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人愈行愈远,越来越小的背影逐渐没入前方的光亮里。
“爹!娘!”
戚暮山回过神,迅速追了上去,然而就在他触及岁安郡主的瞬间,却抓了个空,径直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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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别乱动啊!刚打的板!”随行医官在身后追着喊道。
狄丽达一个没逮住,直接让穆暄玑拖着伤腿冲进诊室:“许大夫!戚暮山的情况如何了?”
许怀仁差点对不准针脚,刚要发作,抬眼瞧见来人,当即换作一声长叹:“唉,我的少主啊,这不是您着急就成事的啊!您快回去躺着,老夫定当竭尽全力。”
“不行。”穆暄玑望向病榻上奄奄一息的人,心中万般焦虑不安,但仍极力克制道,“我就在这守着他醒来,求您别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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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暮山再次爬起来时,周遭的竹林与梅树统统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千盏万盏的走马灯,映着火红的光,烧得他浑身滚烫。
无数走马灯旋转着,缓慢升空,灯面上有一张张痛苦的、愤怒的、不甘的面孔。
有些人,甚至叫不出名字。
他看到断首的父亲,自刎的母亲;看到昭帝惺惺作态地向他施以援手,墨卿卑躬屈膝与他彻夜长谈;看到所有利益熏心最终被利益倾覆的人们,所有饱受非难却至死也没能得到公正的人们。
他们被刻在这些走马灯上,烧成黢黑的残屑,风一吹便散得干干净净。
最后的最后,戚暮山看到了自己,满目疮痍,苟延残喘……
他想起来了。
欠命的,命已还;欠义的,义已尽。只落的苍茫大地空辽望。
一切都结束了。
举目虚无间,岁安郡主与镇北侯又折返回来。
戚暮山立刻像条忽逢生机的丧家犬,踉踉跄跄地趋前而去。
“不要丢下我,带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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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怀仁正探着脉,突然眉头紧锁,倒吸一口凉气。
穆暄玑敏锐地察觉到他神色异样,小心试问道:“出什么事了?”
许怀仁沉吟片刻,为难道:“少主,老夫已尽力了,只是侯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