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已应侯爷的要求给诸位准备好了遣散金,今日午时起发放,请大家领完以后,尽快在这三日内收拾好行囊,莫要再牵挂,天无绝人之路,有缘自会再见。”
听江宴池这么说完,家仆们便知此事已没有挽回的余地,可他们仍难以相信靖安侯会如此绝情。
“老江,真的不能再劝劝侯爷吗?”
“一定还有办法的。”
江宴池少见地沉默不语,微叹着摇了摇头。
忽有人注意到一红衣身影自书房而出,刚准备上前,就被从天而落的花念横刀阻拦:“公子要上朝了。”
刀还在鞘中,鞘纹已模糊不清。
车夫看着戚暮山登上车,不禁开口:“侯爷……”
戚暮山没有看他,只淡淡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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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
殿外低云暮灰,与北风呼啸,带着刺骨寒意钻入宫墙砌瓦的缝隙间。
“启禀陛下,昨日收集到粮米千余石,目前为止粮库副仓已有粮食超五万石。民间听闻此举皆认为陛下深明大义,更有义士豪商带头效仿,主动捐献家中粮米上交朝廷。”
“此举既是陛下大义,也是瑞王殿下英明啊。”
如今的朝堂上多了几副新面孔,新贵清流不怕虎,俨然将福王党的势头压下。
昭帝端居御座,俯瞰着众臣一举一动。
须臾,又有大臣启奏道:“陛下,今贪官既废、朝中尚清,国库状况较四年前大有好转,虽不及先帝盛年时的财力,但臣以为,特事要特办,眼下国库已挺过艰难时期,就该及时调整新的政策。”
昭帝似有若无地看了墨如谭一眼,颔首道:“爱卿所言极是,福王掌控国库这些年,与户部协理,劳苦功高,的确该歇一歇了。”
墨如谭面不改色道:“臣弟承蒙皇兄信赖代管国库,已是莫大的荣幸,不谈劳苦,功高之说实为对臣弟过誉了。”
昭帝微微一笑:“看来贤弟还想再操劳几年啊。”
“臣弟不敢。”墨如谭顿了顿,看向方才上奏的大臣,“只是新策调整并非易事,从制定到推行,恐会劳民伤财。国库资财虽有盈实,可当前各地都需要用钱银,不知王大人将如何改制新策呢?”
那大臣道:“臣以为,各地亟需钱银,根源在于仓廪不实,天灾难挡然亦有解,臣建议在常尧十三郡一带营建堤堰、开凿运河,引沱河长水通东西、贯南北,兴修水利以复兴农本。”
昭帝点头:“贤弟通晓商理,对银钱耗用自有独到见解,你觉得此举如何?”
墨如谭沉吟片刻,说:“兴修水利利国利民,是为善举。但臣弟还有一点顾虑,除去民营生计,陛下恐怕还忘了一处开支。”
“是什么?”
“边防。”
戚暮山眉头轻蹙,侧目与墨卿相视。
昭帝说:“东南地带确实海寇频发侵扰,但是高总督每年所需军饷由国库分仓发出,这部分钱银经户部与兵部协管,本就不用于民生土木,贤弟何需顾虑?”
墨如谭道:“臣弟顾虑的是西北之地。”
昭帝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一武将试图反驳:“陛下,西北之地有小杨将军驻守,平素不过匪患罢了……”
“西北之地恐怕不止有匪患。”墨如谭打断道,“还有虎豹环伺。”
殿内霎时寂静,片刻,鸿胪寺卿才拱手道:“福王殿下,西北与月挝、南溟,以及西域二十六国毗邻,不知是哪国起了歹心?”
昭帝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若细尾毒蛇缠在墨如谭身上。
两人都心知肚明,但凡墨如谭直接将南溟二字说出口,就是与昭帝彻底撕破脸。
然而墨如谭却调转矛头,慢条斯理道:“想来诸位都听说了,三天前琼华公主于深宫击杀何太医,试问皇兄,王妹这究竟是出于保全自身,还是蓄谋已久?”
身后窸窣传来零星议论声,墨如谭望向昭帝深思的脸庞,接着说:“公主虽为皇嗣,但终究承载着异国血脉,其心之所向,不言而喻。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鸿胪寺卿道:“我昭与南溟结为友邦十余载,今使臣尚在京中,臣等便有护使臣之责。琼华公主既在禁苑遇险,若是防卫过当也是情有可原,殿下的推断未免极端了些。”
“好,公主杀人尚且情有可原,那……”墨如谭扬起嘴角,似乎就在等他说出这句话,“少主呢?”
戚暮山心头一跳,瞬间反应过来墨如谭要做什么,然而昭帝已先他一步问道:“哦?那位穆少主又犯了何事?”
“皇兄恐怕不知,桥头坊西市的铁匠铺曾有个杂役,姓孙名延,上月被人发现惨死家中,至今未能查出真凶。据邻里目击,孙延遇害当晚家中来过几人,他们身形高挺且相仿,原以为都是男子,后来听声音发现其中竟有女子。众所周知,南溟不教女子约束其身,乃至牝鸡司晨,所以那夜在死者家中的只可能是南溟人。由此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