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问千万别问……杜若心底祈祷。
“杜师兄抽到的是什么签?”道琴放下勺子,兴奋地问。
还是问了。
既然道琴的问句说了出口,杜若也不好避而不谈,只能在柳方洲和道琴的注视下把自己的灵签拿了出来。
两个人一齐凑过头来看。道琴尤为积极,脑袋几乎都歪到了杜若肩膀上。
“兰香描不得。”道琴奇怪地念了念,“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跟打哑迷似的。”
“就是做成这样,才有人会信。”柳方洲不动声色地把道琴的头从杜若身边推开,“模棱两可,随便拿到的人怎么想,有成百上千种解法。”
“前面那句‘草木枝’,我倒是想得出来。”道琴坐回去重新开始吃饭,“杜师兄你的名字,可不就是一种草木?所以会被你抽到这张签。”
那么“兰香描不得”——杜若蓦然想到,柳方洲的字,可不就是“兰之”?
为什么不得?果然他不能祈求太多。可又是说两心能相知……
师哥说得不错,含糊不清的语句随便他怎么想,由不得人会相信。
“可上面画着的倒是玉兰花。”杜若最终搪塞了一句,“师哥你吃不吃莼菜汤?”
第33章
李玉竖起京胡的弓弦,眼睛波澜不惊地盯住面前的琴谱,起调拉出一段“花过门”。王玉青坐在旁边,右手放在椅子把手上,轻轻跟着节拍。
柳方洲仍然穿着练功用的素色衫子,没有上妆。为了练《小宴》一折里的翎子功,还是简单勒住头戴了盔。
“那一日在虎牢大摆战场……”柳方洲拢住头顶帅盔上的翎子,唱。
这段演的是宴会之上,王允让貂蝉拜见吕布,三人同坐摆酒。吕布一见绝世美人而得意忘形,在席上夸耀自己武功盖世,从虎牢关三英战吕布开始夸起。
刚才师父和他们合了遍,再让柳方洲自己来练。主要看他翎子掏的是否利索,水袖摆的是否爽利,唱腔是否严丝合缝。
杜若托着腮坐在王玉青身后,看得入迷。身上练功的戏服也还没脱,水袖叠着折在小臂上,滑落下来露出颜色白皙的手腕。
手腕上的红绳仍然在那里,红艳艳地系在腕骨上,在崭新洁白的水袖衬托下更加色彩分明。
“错了错了。”王玉青皱眉打断,“表情还是不对。”
柳方洲急忙停下,心虚地交握起双手。果然不能分神去看师弟,这就出了岔子。
“戏本不是都看了吗?多露出点自矜自傲的样子来。”王玉青继续往下讲,“在自己一见钟情的人面前,难道不会想着多卖弄一番?你得多从戏里人物身上想。”
“是。”柳方洲低头应着。
“唱的时候神色别木登登的。”王玉青还在说,“到底火候不到,一门心思扑在唱腔的时候就忘了表演。”
其实是分神了。柳方洲自然不敢声张,只是点头如啄米。
“你先去跟你师弟一起,找孔师父挑挑做戏服的布料去吧——杜若。”王玉青又看向杜若,“你们自己想想式样,拿拿主意。”
“貂蝉的戏服,不就只是一件散枝花的帔子吗?”杜若忙不迭放下手,这才回过神来,“我记得库房里有件白底红花的来着,绉纱的水袖,演《凤还巢》也穿那件。”
“毕竟是不合你的身。”王玉青扬了扬手,“头一次挂头牌,当然要拿出全新的扮相来,这才合规矩。”
杜若连忙应下,帮柳方洲斟下凉茶,顺手拿过他摘下来的盔头。
“你们师兄弟也就这点坏处。”李玉看着杜若,突然蹦出一句。
“李玉师父?”杜若抱着盔头正准备理一理翎子,不明所以地问。
“彼此太熟悉,演不出初次相见的样子来。”李玉收起自己的琴,抬头回答。
“那可真没法子了。”王玉青哈哈笑起来说,“再怎么说也是兄弟两个,又不是真的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如果是男女两个,你这当师父的就愿意当媒人了?”
李玉的话刚问出口,柳方洲一口茶叶就呛在了嗓子里。
杜若觉得自己似乎知道,李叶儿爱八卦爱聊闲话的性子是从哪来的了。
“那也不行,坤旦没有早早婚配的。”王玉青云淡风轻地回答。
“说到初次相见,我倒想起来。”李玉拍拍膝盖上琴弦掉落的松香,“柳方洲刚拜师,张端就说到他俩刚好柳杜成对,果然唱成了一对。”
“一对?”
“一对搭档。”
“你要是眼馋,你也挑个和李叶儿多搭几出戏。”
“那不行,我家叶子谁都配不上。”
再不能听两个师父胡诌了。杜若拉着柳方洲快快地跑下了楼。项正典站在后院,正带着几个年纪小一些的练跟头,布鞋踢得尘土飞扬。
“孔师父在哪?”杜若叫了声项师兄,问。
“在书房吧。”项正典把胳膊上的时喜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