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了盲杖,他也?习惯让顾飞鸿带路。
此刻已是傍晚,路上行人不多,不时的冷风吹过,卷起路边的落叶,显得巷子里很寂静,只有盲杖敲击青石板,和?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巷子老久,路面并不平整,顾飞鸿要一直在出声?提醒,明明是最枯燥无?聊的活,可他却有些乐在其中,即使江柒之有很多时候都懒得应声?。
终于看到了一个医馆,顾飞鸿牵着江柒之进去,发现是位花白?头发的老人在坐堂。
他到了堂前?,拉了个凳子让江柒之坐下休息,才道:“你好,我们?来看病。”
从两人进来时,闻大夫便注意到了他们?,眼前?青年一身黑衣劲装,背上一把黑剑,面容冷厉,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江湖中人,可他面对旁边的女子时,却犹如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举手投足仔细体贴。
而他身旁的女子,虽戴着幂篱,看不见容颜,但看身形气?质,和?露出的指甲,便知是大家闺秀。不过她被男子照顾时,反应却十?分自然,又不似一般闺阁女子羞涩,更?似新婚夫人。
闻大夫的眼神在两人间流转,顺了把白?胡子,才道:“你们?谁看病,我便是大夫。”
江柒之把手腕放在桌上的垫子上。
闻大夫抬手给江柒之把脉,同时道:“姑娘最近身体可有不适?”
“他半月前?便有食欲不佳,近日有恶心呕吐,今晚吃的全都吐出来了。”
见是顾飞鸿代为答话,闻大夫抬眉瞥了他一眼,才垂眼看着江柒之,又道:“医者讲究望闻问切,姑娘可方便露脸让老夫一看?”
“非露不可吗?”顾飞鸿又接过了话茬。
闻大夫缓缓摇头道:“这倒不是,姑娘若不方便就算了。”
闻大夫这才闭目认真把脉,眉头时皱时松,表情?似奇似惊,看得顾飞鸿惶惶不安,心脏直跳。
不过怕吓到了江柒之,他也?不敢贸然多问,只能继续等着。
终于,闻大夫睁开了眼,但表情?复杂,看不出是好是坏,一口气?叹了又叹,就是不说话。
顾飞鸿终于是忍不住了,便道:“到底怎么了?”
闻大夫才看向他,笑?道:“侠士莫急,夫人并未生病,只是有喜,已一月有余,你说的那些症状也?只是孕症,只是······”
顾飞鸿心中波涛海浪,立刻想到了系统最初的话,下意识地看向江柒之,可隔着幕帘,他看不清表情?,但从江柒之晃动的身形来看,他显然并不平静。
顾飞鸿惊道:“大夫,你不如再仔细看看,会?不会?时诊错了?”
大夫一听,顿时不悦,道:“老夫在这看病了三十?多年,区区一个喜脉,怎么可能诊错,你们?若是不信,自可去其它地方看去。”
顾飞鸿只好道:“我们?不是这种意思,只是,只是我——我夫人胆小?,怕空欢喜一场,您再仔细看看。”
大夫一听,脸色才稍好,给江柒之重新把了脉,过了一会?,又道:“老夫说了,这正?是喜脉,你们?若不信,自可去他处求证。”
顾飞鸿此时已经心乱如麻,不敢想象江柒之的脸色有多难看。
江柒之猛地起身,要往外走,顾飞鸿见状,连忙一手拉住他,一手掏出银子放在桌上,才随着江柒之出了医馆,同时道:“慢点,脚下有阶梯!”
江柒之步子慢了一点,但也?快出了医馆,行到了路边的僻静处。
确定了周围无?人,他当即便要甩开顾飞鸿的手,可顾飞鸿起先不同意,见江柒之反抗十?分剧烈了,才悻悻地松了手。
江柒之杵着盲杖,自己敲敲打打地往前?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那,但他知道,他必须找些事情?转移注意力,否则,他不能保证此刻的自己还能不能维持表面的冷静。
顾飞鸿一直跟在江柒之的身后,江柒之不说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可他不忍心江柒之这么一直走下去,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刚才也?没吃下饭,更?何况,他现在还怀——孕了。
顾飞鸿实在不能想象这两个字有一天能和?江柒之有牵连,即便是在遇见系统,和?江柒之发生了那种事后。
半响,顾飞鸿伸手摸到江柒之的衣角,小?心翼翼道:“不如再去其它医馆看看?”
江柒之却反应很大,转身把顾飞鸿的手使劲甩开,大步地后退远离,也?是这一剧烈的动作,让他的幂篱掉到了地上,白?纱透过青石板,似乎也?被夜色染黑。
“你是想让别人又看我的笑?话吗?”江柒之气?到不行,这句反问像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
顾飞鸿没想到他会?这般想,忙道:“自然不是,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想,我,我——”他低垂着肩膀,整个人都耷拉下来,一扫曾经的意气?风发,眼里流露出茫然,“对不起,江柒之,对不起。”
道歉来得无?缘无?故,但江柒之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怅然一愣,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