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阿夜从前为她做过的那么多事比起来,挡几粒爆竹,实在算不上什么。
可姜菡萏陷在阿夜怀中,仰头看着阿夜的脸,忽然觉得时间都被放慢,周遭的一切变得虚幻起来,灯火迷离如梦,只有阿夜的脸近在咫尺,如此真实。
阿夜护着姜菡萏,皱眉去看身边的爆竹,不知是谁这样不长眼,险些崩着菡萏。
然后他回过头,想向姜菡萏赔罪,就发现姜菡萏在怀里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阿夜如果常照镜子,就会发现,这是他看姜菡萏时的眼神——眼中只有眼前这个人、什么都容不下的眼神。
但他没有,他只是发现,他从来没有在姜菡萏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这眼神让他从骨髓里往外冒泡,全身都浸入一种难以言愉的喜悦与快乐之中,连那恼人的爆竹声都变成了仙乐。
即便是在最美的美梦中,他也想象不出菡萏会这样看着他。
他揽在姜菡萏身上的手无法自控地收紧了一点,魂魄已然飞往天外,只有本能想让她再近一点,更近一点。
爆竹声停了,硝烟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有人在旁边拼命咳嗽,越咳越大声。
姜菡萏率先清醒过来,回头望去,呆住。
阿夜的视线被姜菡萏的动作牵引,满心都是烦躁,这是哪个蠢货被呛着了?
然后他猛然被姜菡萏推开了。
阿夜抬头,看到了那个蠢货。
姜祯一样用围巾裹着头脸,穿一身从来没有穿过的青布衣裳,双手叉腰,怒视阿夜:“大胆,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他帮我挡爆竹而已。”姜菡萏说着,问道,“哥,你们怎么来了?”
许南珠作差不多的打扮,站在姜祯身边,眼中露出一丝无奈。
几名阿夜的手下散布在人群中,都低下了头——暗中跟着的人是家主大人,他们能怎么办?
片刻后,茶楼雅间中。
“小姐从未出过这样的远门,家主大人十分担心,所以跟过来了。”许南珠解释。
姜祯瞪着阿夜,杀气腾腾。
阿夜坐在姜菡萏身边,视若无睹。
姜菡萏问:“那为何不去澹园找我?”
“因为家主大人觉得庆州有点不对劲。”许南珠道,“家主大人以前从州路过过一次,那时候的庆州与现在天差地别。”
姜祯:“不错。庆州怎么可能变成这样?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的语气铿锵有力,但实际上,最后那句话是许南珠提醒他的。
“家主大人,你觉不觉得这里的人有点假?”入城之后,许南珠说,“每个人都恭谦有礼,连查路引的守卫都这样客气。”
姜祯茫然不觉:“这不应该吗?”
别人都恭恭敬敬,礼遇有加,不是很正常吗?
许南珠轻叹一口气:“可是家主大人,您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并非姜家家主。”
姜祯当惯了姜家家主,就和姜菡萏当惯了姜家嫡女一样,他们很难察觉这种异常。
直到许南珠一一分析,指出一对店主与主顾正在一边讨价还价一边互相鞠躬,姜祯才觉得真的不正常。
于是他决定调查个清楚。
“把人带上来。”雅间内,姜祯一拍桌子,下令。
很快两个人被暗卫带进来。
姜菡萏感觉他们有点眼熟,但以她的脸盲程度,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说,是谁让你们那么干的?”姜祯喝问。
这两人显然都经过了一番拷打,眼角乌青,哭丧着脸:“我们也不想这样的,是那玄——”
一直安静坐在姜菡萏身边的阿夜猛然抬起头,冰冷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两人一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忙道:“是那澹园主人让我们这些天里都客客气气,只要做得好,不单免收一个月的赋税,还倒给每人一两银子。谁要是敢吵架打架,立罚一千两。呜呜呜,他自来庆州,就定过这一条规矩,小的们不敢不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