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缘觉眼中的关心一闪而过,静了静,随即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她的话,接着道:“我要去瞧瞧城里的其他水源,重明,你陪我一起去吧。”
李定烽虽不完全了解她们与秦艽的恩怨始末,也听出谢缘觉如今身处危险之中,欲派亲兵在她身边保护,却被谢缘觉拒绝。
“多谢将军好意,我有重明保护便足够了。”
她确实想要知道凌岁寒在洛阳城的一切故事,只能与颜如舜在私下里交谈。
暮色愈发沉了,赉原城笼罩在一片灰霭之中,城墙上的烽火未熄,西风卷着枯叶扫过空荡的街巷。两人并肩走在寂寥的长街小路上,颜如舜不希望谢缘觉因为太过忧心而再次导致病情发作,关于凌岁寒的遭遇经历便只挑好的与她说的。
“你是不知道,符离如今的变化可大了,比从前成熟稳重得多。我相信她想做的事,一定能做得成。”
然而听罢她的讲述,谢缘觉却不提任何与凌岁寒有关的话题,反而将话锋一转:“你确定诸天教让洛阳百姓供奉的是曲师姨的画像,而不是朱砂?”
颜如舜怔了怔,颔首道:“我虽不曾见过活的曲莲前辈,但素闻她的为人,即使是画像也能看出,她与朱砂的气质完全不同。咯,这个给你。”她说着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须得诚心供奉圣女至少七日才能在诸天教那里求得的圣水,据说服下以后便能被圣女带入仙境,在仙境里自己最想见到的人重逢。这种骗人的把戏,我是不信的,你肯定也不会信。所以这圣水究竟有何古怪,是否会对服下它的百姓们造成伤害,还得靠你才能弄明白。”
“舍迦。”颜如舜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江湖里从来不缺武艺卓绝的高手,缺的是如你这般医毒双修的神医大夫,你要明白你的医术很重要,你很重要,你活着很重要。”
谢缘觉听得出来,颜如舜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她别去犯傻送死。
她唇角浮现一个柔和的微笑:“你放心,你知道我一向是很惜命的,能活着为什么要死呢?只不过,若秦艽所做之事确与曲师姨有关,便是与我师门有关,那我更要见她一面,与她详谈。”
颜如舜沉默少顷,如晚风般淡淡笑了,也不知是不是一个苦笑:“我当初离开洛阳,一路跟踪秦艽来了赉原,原本是为护着你,没想到反而让你往火坑里跳。倘若符离知晓此事,我如何向她交代……”
“你为何要向她交代?”谢缘觉收起唇角的微笑,又恢复了那如孤月冷淡的面容,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道,“她在洛阳城里刀尖舔血,做的事比我们危险百倍,也没向我们交代。”
颜如舜闻言挑了挑眉,打量谢缘觉的那一双笑眼透出几分玩味:“你方才一个字都不提符离,我还以为你真的半点都不关心她。原来我们舍迦也是会闹脾气的,真是难得难得。”
“我不是闹脾气。”谢缘觉那白得病态的脸颊肌肤染上一抹薄红,“我只是……”
我只是突然很想见她。
谢缘觉举目望向远处山脊的雪色,霍然间发现,她如今想见凌岁寒的心情,竟比幼时谢妙在长生谷想见凌澄的心情,还要强烈许多。
“若是阿螣在这儿便好了。”颜如舜忽然喃喃道,“她脑子向来好使,说不定能想出什么好法子。”
这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谢缘觉一一察看了城中各处水源,好在还有几处尚未被污染。可赉原城中这么多官兵与百姓,只靠这几处水源能支撑多久?谢缘觉又想到城中短缺的粮食与药材,纵使秦艽的事不提,这场仗也到了必须尽快大获全胜的时候。
天边残阳留下的光渐渐褪了颜色,远山的轮廓不再清晰,几颗闪烁的星子出现在夜幕之上。从黄昏到黑夜,她们察看完各处水源,回到谢缘觉在此地的住处,推开房门,只见几个定山派弟子正围坐在燃烧的火炉旁,看见她们两人进门,都扬起了笑容。
“这天寒地冻的,你在外面待那么久肯定受不住,我们提前在你屋子烧了火,你不介意吧?”唐依萝第一个对谢缘觉说话,让她赶快来火炉边坐下取暖。
而她们对颜如舜的出现都毫不惊奇,显然是已在李定烽那里听说了此事。
火光映在屋中众人的脸上,也映出谢缘觉与颜如舜脸上的暖意,她们道了谢,坐到炉边,颜如舜注视片刻凌知白的素白道袍,沉吟道:“我如今该唤你凌掌门吗?”
“叫我凌霄吧,这是我的道号。”凌霄递给她一壶热好的酒,“我听李将军说,秦艽也来赉原了。”
“是,她是来报仇的,虽然她找错了报仇对象。”
“那你们想出对策了吗?”
颜如舜摇了摇头。
“所以我们是来与你们商量对策的,集思广益,应该总能想到好法子吧?”
颜如舜与谢缘觉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一种骤然放松的神色,尽管如今尹若游与凌岁寒都不在此处,但至少此刻她们还有别的同伴,别的朋友。
翌日,午后,赉原城外,天地一片肃杀之色,唯有叛军大营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