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教他们医术,一边带着他们为伤患诊治。
李定烽闻言大悦,尽管赉原城目前以防守为主,守得是固若金汤,城中将士伤亡不算严重,然而迟早有一天他们将会由“守”转为“攻”,由“守城”转为“野战”,到那时候受伤的将士自然会越来越多,多培养几个大夫未雨绸缪,今后随军行动,何乐而不为呢?
他立即答应下来,继而又提出疑问:“不过……公主的独门医术,可以随随便便外传给那么多外人吗?”
谢缘觉低声道:“你们都这么觉得么……”
李定烽没听懂她此言之意:“我们?公主指的是?”
谢缘觉不再说什么,李定烽也未多问,当下派了两个心腹亲兵随她前往城中各处街坊,手摇木铎,召集百姓,将此事告知城中万千黎民,无论谁有意愿,都可以前往谢大夫的住处报名。
出于一点私心,谢缘觉选择的百姓,大多是穷苦人家的女儿——毕竟这世道女子活得比男子更加不容易,倘若有朝一日,叛军得以全部剿灭,天下重归太平,百姓们恢复正常的生活,这些女子有一技之长,便也能靠自己谋生。
可惜时间紧迫,她能教她们的并不多,尤其是望闻问切四诊法里的切诊,她连提也未与她们提,只先教她们辨别一些常见的草药,以及阴阳五行气血脏腑经络等最基本的理论。但这些浅薄的东西,她们却学得极为认真,把谢缘觉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九月的又一个秋夜,梁守义的又一次攻城仍然以失败告终,但守城的将士们有多人受伤。她们在谢缘觉的指点之下,为这些将士敷了药,包扎了伤口,随后走出营帐,犹不愿回屋歇息,围在一起七嘴八舌讨论起方才所用的药物。
“嘘。”遽然间有人以食指贴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一旁空地里合眼而坐的谢缘觉,“谢大夫好像睡着了,我们小点声,别打扰她。”
她们纷纷望去:“真是奇怪,谢大夫睡觉怎么不回房躺在床上,而是这么盘腿坐着睡?”
殊不知谢缘觉其实并未入睡,她只是身体又感不适,来不及回房,服下一颗水玉明心丸以后,索性直接盘腿坐在月下修炼起菩提心法。
如霜如雪的月光洒落在她身上,令她不见血色的肌肤显得更加苍白,仿佛半透明的琉璃,又与天穹高悬的那轮明月交相辉映。
她是地上的另一轮明月。
她们看得呆住,好半晌才又有人轻声道:“我看寺庙里的塑像,观音菩萨就是这么坐在莲台上的。”
可是庙里的观音塑像永远沉默,永远纹丝不动,哪怕受到无数香火供奉,也永远无法真正为世人排忧解难、救苦弭灾。
她是人间的另一位观音。
又过数日,当顾净终于赶到赉原城,接受了守城将士的盘问,随后在城内随意找了一家客栈,放下行囊,便打听起谢缘觉其人,发现无论官兵还是百姓都对这位谢大夫十分熟悉,说起她的情况可谓滔滔不绝,甚至有人直接将她称呼为“小观音”。
“观音?”顾净对这个称呼极是好奇。
“你是不知道她医术有多好,有多少差点去了鬼门关的伤患都被她一双妙手给救了回来。更别说她心地良善,大慈大悲,不单单是那些官兵受伤她会救,城里有百姓患了什么重病,只要求到她那里,她也照样给我们医,连一文诊金都不收。这不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是什么?所以啊,最近城里有不少人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做琉璃观音。”
顾净点点头道:“照这么说,的确是很合适。可是据我所知,观音似乎有三十三法相,为什么偏偏要叫她琉璃观音呢?这琉璃二字又是何意?”
那老妇乐呵呵的笑脸瞬间凝固,长长叹了一口气:“别看她的医术救了那么多人,她自己的身体却不大好,只要有些劳累,那脸色苍白得吓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就像易碎的琉璃。我家丫头在她身边学医,曾经问过她是怎么一回事,她说大夫不是神仙,也不是什么病都治得好,她那是从娘胎里就带着的顽疾,不能根治,只能调养,你说说这不是老天不长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