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百姓们而言,如今他们面对的情形,可谓前有虎后有狼。长安城自是人间地狱,但长安城外的荒郊野道,穷山僻壤,也盘踞着许多山贼盗匪,一旦遇上,同样不免遭遇不幸。
譬如这日,唐依萝等定山弟子在前往前线的途中,便听当地百姓说起,这儿附近山上有一伙山贼,平日里常常劫掠过路行人的财物,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她没有犹豫,与师妹师弟们商议片刻,便决定上山除恶。
定山派的高手大部分都已上前线抗敌,而这部分弟子武功大多普通,其中已算最强的唐依萝在江湖里也只能排个二流。然则他们无畏无惧,齐心协力狠狠拼了一场,尽管不少人身上挂了点伤,总算把所有山贼全部消灭,随后清点人数,才发现:
——春燕与楚清晓不见了。
春燕的武艺低微,而楚清晓虽天生神力,但年纪毕竟太小,这会儿莫名失踪,怎能让他们不心忧?众人在山上山下全找了一遍,几乎掘地三尺,却也没发现她们的踪迹。
有弟子狐疑道:“刚才唐师姐怕晓晓受伤,没让她加入战团,只让她守在寨门,万一有谁逃了立即通知我们。晓晓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回长安去找拾霞师叔了吧?她是拾霞师叔一手带大的,师徒感情那般好,自从拾霞师叔随掌门师伯去了长安,我就没再见她脸上有过笑容。”
“岂止,昨晚我们露宿的时候,我还听见晓晓悄悄躲起来哭。”
这个推测不无道理,且有过先例,前年某一日拾霞前往长安办事,楚清晓不愿与自己的师父分开,便偷偷一个人下过一次山。
“可是春燕呢?她又干什么去了?”
众人猜来猜去,猜不出结果,遂向唐依萝问道:“唐师姐,那我们要返程吗?”
唐依萝心中脏腑似在火上煎熬,是她吩咐清晓守在寨门的,如果清晓因此出了什么事,她难辞其咎。愧疚自责让她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偏偏众弟子都望着她,等她拿主意。
她右手摩挲着左手腕上的那串雷击木流珠——尽管这流珠不属于她,乃是凌虚命她转交给凌知白的信物,但途中为防意外将它丢失,她索性将它戴在了自己腕上——那么这段时间,她便要承担起它代表的责任。
不能只为了晓晓与春燕两个人,而置更多的师妹师弟于危险之中,辜负了掌门的嘱托。
“这一路我们无论往哪儿走,都记得要随时在路边留下暗记。”唐依萝终于仰起头,正色道,“如果她们无事,必是会追上我们的,如果……如果她真的返回了长安,当此非常之时,我们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掌门的命令,我们必须完成。”
片晌,定山众弟子翻身跨上骏马,继续往河北前线而行。
而长安城外官道,一队车驾在三千兵士的护送之下,缓缓驶入长安城门。城中叛军将领等待已久,见马车车帘掀开,露出一张艳比桃花的脸,即刻上前行礼,恭恭敬敬称呼了一声公主殿下——自魏恭恩称帝以后,他的女儿们自然也全都被册封为公主,而其中唯一拥有实权的荣安公主却非魏恭恩亲女,据说只是魏恭恩曾经认下的义女,姓梁名未絮。
长安攻破,但魏恭恩仍留在洛阳,且决定定都洛阳,遂派梁未絮前来长安监管。
她坐在马车之中,一边向对方询问近日城中情况,一边低头瞧了瞧地面的赤褐色血迹,脸色看不出喜怒。那将领见状立刻道:“最近城里死的人太多了,我们昨儿才把各处尸体收拾了一遍,但这些血迹实在打扫不干净,还望公主恕罪。”
她这才微微一笑:“城邑换主,天下换主,都须得鲜血清洗一番。你们何罪之有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跟随魏恭恩起兵的将士也不例外,倘若不让他们杀个痛快,劫掠个痛快,又凭什么让他们愿意跟着自己出生入死打天下呢?
弱肉强食是这世间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