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沉衍拍了拍季严俞颤抖的脊背,在人呼吸平稳后,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喻纠的脊背贴着冰凉的墙壁,叼着未曾点燃的烟,听着病房里席沉衍和季洪峰的寒暄,紧接着是脚步声,似乎是拿了什么东西放在季卿怀里。
“无事牌的绳子脏了,我重新编了一条,要带上吗?”
被询问的人,声音脱离了死气沉沉,疑惑道:“你编的?”
“嗯,加了红线,保平安。”
修真界出来的剑修对此嗤之以鼻,但还是礼貌道谢。
喻纠却见白色的、翻涌的灵魂,缓缓沉寂,最后归于平静,懒散地舒展着。
他垂眸,不敢再看,怕自己控制不住,也怕自己不管不顾。
直到病房门再次打开,季洪峰走出来,看到喻纠时,上前攀谈。
喻纠没打断,等人说完,拿走嘴上叼着的烟,缓缓道:“季先生,我顾忌着你是卿卿的父亲,才没有对季家下手。年纪大了,总该放手让小辈闯荡。您收拾收拾,看季氏的产业,是中意季严俞接收,还是愿意卿卿接手。”
他打量季洪峰带着怒意的眸子,奇怪分明是七八分相像的眼睛,怎么面前这双全是算计,看上一眼就倒胃口。
不像师尊,怎么看都看不够,澄澈的能拧出水来。
“喻纠,季氏在海城扎根百年,不是你一句话就能随意支配的。”
桑霁笑笑,“季先生,桑家不介意插一手。”
他睨了眼紧闭的病房,“虽然没问过里面的人,但是席沉衍应当也是愿意出手的。”
季严俞和季洪峰对视,捕捉到了父亲眼里的防备和不甘心。
“爸爸,你不该对卿卿动手的。”
季洪峰面颊上的肌肉紧绷,气得鼓动一瞬。
他看中的名声和权利,如今却被几个小崽子三言两语安排清楚。
甚至于为此废了季沐思,又让二儿子对他离心。
长期处于上位者陡然间被挑衅,竟然因为太过愤怒,而忘记了言语。
喻纠补充,“季先生想清楚,是给你儿子,还是让我们瓜分。”
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终于支撑不住,压弯了脊背,恍惚地走了。
二儿子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回响,“爸爸,我只有季严俞了。”
怎么会只有季严俞呀,分明还有血脉相连的爸爸。
他再也承受不住。
季严俞收回视线,平静地听着身后传来的,属于季洪峰助理的声音。
“护士,快点,人晕了!”
动静太大,病房里的季卿偏头望去一眼,又很快被人掰回脸。
“别动,牌子还没绑好。”
季卿哦了声,任由席沉衍把手中的无事牌套在他的脖子上。
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即使空调呼呼吹着,还是有些闷。
然而,在他脖子上乱动的那双手却冰得吓人。
“大夏天,你着凉了?”
被问的人也很坦荡,“没有,被吓到了。”
嘴里说着被吓到的人,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将无事牌弄好后,就从旁边的收纳柜里拿出一个橙子,不紧不慢地剥着。
季卿的视线在席沉衍的脸上逡巡,摸不准这人的想法,只觉气氛古怪。
然而,他没料到这只是开端。
在医院装瘸的半个月里,季严俞古怪得恨不得把他拴在身上,他拒绝,这人就沉沉地看着他。
甚至于,他反抗地狠了,哥哥就掉几滴眼泪,一言不发地抱着他。
季卿的表情简直和白日见鬼没什么区别。
张宿也差不了多少,在他不知道多少次撞见这个场景,且季卿柔软的一塌糊涂的眼神后,真诚发言。
“我在sci发表的有关心理学的论文,因为你们大概要飞五篇,我以为我姐给我留了两位亲人,没想到几个月的功夫,亲人成了论文粉碎机。”
他盯着两位僵硬的外甥看了好一会,拍了拍手边的行李箱,“走吧,我特地选了黄道吉日出院,再晚点吉时就过了。”
司机很有眼力地接过行李箱,对受过高等教育的医生的迷信程度仍旧咋舌。
张宿笑了笑,在季卿拒绝季严俞公主抱的背景音中,道:“等你有了孩子,就明白迷信的含金量。”
恨不能给最好,恨不能无病无灾。
司机点头道是,他是季卿搬出季家后,季严俞新找的司机,三十岁出头,结了婚,但是没有孩子。
不是很理解这种家长心态。
不过,他疑惑地摸了摸嘴。
他也没问出口呀。
在微表情心理学领域颇有建树的张宿解惑,“你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他给季严俞搭了把手,将季卿在电动轮椅上安置好。
结果季卿插了一句。
“舅舅读一读我脸上的情绪。”
“……不用读,你浑身上下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