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于好心,派军医替她治好了风寒,让她心生了爱慕。
她的喜欢那样简单而又纯粹,这种推测也并无可能…
而她这一世同郑氏的姑娘认识,也是因为她先结识了崔氏。
如果都是因为崔迟景这个多出来的人,其实一切便都能解释得通。
不过他总该问问,她同那郑氏姑娘是如何相识。
从昨日守夜看来,她并不会向他隐瞒儿时发生的事,应当也不至于在这件事上欺骗他……
听到岑璠那句“缘分”,郑峋只感慨道:“的确是缘分啊…”
他听蒲菊说,那块儿曾经被他送给晋王的玉佩,是面前这位晋王妃给的。
他这个人在庙堂沉浮数载,一切以利益为先,只想快些让女儿与崔氏快些断了关系,却险些让她错失了一个朋友…
他郑峋自诩爱自己的女儿,可被权力侵蚀多年,竟是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也算计起了利益。
直到得知她决然出走时,他才意识到一些事。
譬如他的女儿与他不同,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譬如她和崔家那个人认识十几年,比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许多……
这些日他也在反省,反省这些权力究竟将他变成了怎样一个人,也在换位去想,若他是自己的女儿,会是什么感受。
那段日子,她应该是很痛苦的…
他想要尽力去弥补,可现在说什么都晚,能做的太过有限。
郑峋看了看面前两人,倒也不想尴尬地提起那块儿玉佩,又问了问军镇的事,倒也丝毫不避讳岑璠,道:“崔氏一倒,杨氏只会更加猖狂,咱们这位陛下也清楚,将来必会变本加厉打压杨氏和旧族,扶持世家。”
他额头轻抬,微叹一声,“但那些跟随陛下而来的旧族,也并非都是权贵,尤其驻守在军镇的那些军户,他们苦啊…”
元衡道:“孤明白,这个冬天赤城艰难,孤已经派人在赤城驻守,向军镇四方征粮,应当能保军镇无恙。”
郑峋点头,又道:“陛下暗中削减两方势力,朝堂将来不会安稳,杨氏和尔朱氏的根基都在军镇,尔朱氏的背后是贵族,杨氏又和关陇密不可分,殿下还是不能太依靠杨家,身处其中,要万万小心。”
元衡还记得上一世,郑氏的姑娘死后不多久,郑峋便辞官隐居,不问世事,并没有人同他提醒过这些。
他重活一世,也知道崔氏一案牵连出的种种矛盾因果。
他颔首道:孤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此人与杨氏关系密切,又与尔朱氏有些牵连,由他从中周旋,探两方动向,或许能让之后
的军镇少些动乱。”
郑峋想了想,问道:“此人可是那位扬烈将军,杨太尉的那位义子?”
“正是。”
郑峋眨了眨眼,思虑片刻,便也觉得由此人从中迂回,或许是个办法。
他问道:“此人可信否?”
那姓杨的多次脱离元衡的预想,他确有防备,所以将尔朱氏留在了晋阳。
可他能信的人并不多。
用人不疑的道理元衡懂,他想再赌一次,信他一回。
元衡沉默片刻,点头道:“可信。”
郑峋到底还是不全然放心,道:“不论如何,殿下还是要将兵权掌控在自己手里,切莫忘记,除了杨氏和尔朱氏,那些军户若是拧成一股绳,也能成一方势力。”
岑璠在一旁静静听着,这其中的关联她听不明白,却在听到最后一句时,微微看向元衡。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进去……
郑峋也怕他不在意,又道:“老臣说句不该说的,现下殿下所做一切其实也是扬汤止沸,军镇的矛盾并非一朝一夕便能解决,就说征粮之事,军镇今年艰难,向世家征粮或许能暂时让军户过一个冬天,可若此后年年征粮,最后终归是会无粮可征啊。”
元衡静了片刻,道:“孤明白。”
郑峋欣慰地笑了,“殿下比起几年前,沉稳不少。”
他轻叹息,“殿下若真能明白其中根本,天下真能交到殿下手上,乃是大魏之幸,百姓之幸,老臣将来也才能放心退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