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我是不是来的不巧?那我下午再过来。”
昨天晚上刚安顿下来,老庹就被危奉公和邢恩斯“赶”走了。危峨不在,他得在厂里撑着,怎么能为了两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一直呆在医院呢?真正应该来伺候他们的,已经不管不顾跑到洛杉矶去了。至于家里的保姆等人,平时都是在夏珊的“领导”下做事,现在夏珊不在,两位老人总觉得这里不对,那里也不对,浑身别扭,吃完早饭都让他们回家去了。
保姆刚走,夏珊的父母还有几位夏家的亲戚来了,一坐下就长吁短叹——危超凡坐着他表哥的suv出了车祸,虽然还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大晚上出现在高速上,到底是谁的责任,会不会有后遗症,会不会惹上官非,坐公务舱的夏珊和坐经济舱的表姐因为无法在飞机上面对面吵架,已经在夏家的家族群里发了无数六十秒音频互相指责。一个说肯定是白眼狼表侄遇到突发状况猛打方向盘,所以害得副驾驶座上的小凡受伤那么重;一个说肯定是危超凡逼表哥大晚上开车出门,根本是自作孽还要害别人;一个说你儿子害得我儿子全身多发骨折我和你没完,一个说我平时低眉顺眼给你做奴才还不够,我儿子大好青年也要给你那个窝囊废儿子做奴才;一个说我给你儿子换车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种话,你平时占我便宜的时候怎么不说这种话,你现在的飞机票还是我出的钱!一个说……
危奉公和邢恩斯已经非常烦躁了,哪有心情听亲家倒自家苦水?正愁没借口赶他们走,幸好丛静来了:“没有没有,他们正准备走。”
夏家人看到危峨赫赫有名的前妻突然出现,立刻警惕起来,又磨蹭了一会儿才离开。
“从安爷爷,从安奶奶。”丛静的开场白很简单也很温和,“从安都和我说了。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丛静在和危峨的婚礼上是叫过危奉公和邢恩斯爸爸妈妈的,但他们只是鼻孔里嗯一声表示听到了,不予回应。所以后来丛静也不叫了,一定要打交道也只是礼貌地称呼危峨爸爸,危峨妈妈,让两位老知识分子非常没有面子;等从安出生后她改叫他们从安爷爷从安奶奶——这种不肯融入不肯臣服的态度使得公婆和儿媳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劣。
她和危峨离婚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前公公婆婆,也就没有任何称呼上的矛盾了。
现在危奉公和邢恩斯听见前儿媳时隔二十多年再次这样称呼他们,一时间百感交集。
在他们看来,丛静的主动来访意味着一向孤傲高洁的前儿媳终于低头了,想到她为了危峨一直单身未婚,他们也就大度地放下了过去的恩怨。虽然在病中,危奉公没忘了端起长辈的架子,客气地寒暄了两句,倒是邢恩斯有些唐突地问:“听说你又升职了?在图书馆学会做会长?管着全格陵的公立图书馆?你今年多少岁了?怎么还能升呢?”
对这么无礼无知的话语丛静和危从安一样,连生气都懒得生气:“我今年五十四岁。按格陵现行的退休规定还可以干一个任期。”
说着她抽了两张纸巾递给邢恩斯:“您嘴巴上有脏东西。擦擦吧。”
邢恩斯还真以为是刚才吃早饭沾了些食物在嘴角,接过来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污渍:“谢谢。”
她很自然地想把擦过嘴的纸巾递给丛静;后者微笑着用脚尖将垃圾桶往前婆婆那边推了推:“不客气。”
这时医生进来了,丛静仔细地问了两位老人的身体情况;见她如此细心,邢恩斯感动了。
当初在危峨和丛静的婚姻存续期间,他们一直想使唤这个柔柔弱弱的儿媳妇,每每被危峨拦在前面。现在丛静不仅主动递纸,主动询问病情,还拿出手机来记录饮食禁忌和护理须知——肯定是小安拜托了什么,或者危峨许诺了什么,果然日久见人心,关键时刻还是前儿媳帮得上忙:“……丛静啊,这次要麻烦你了。”
他们还在做格陵图书馆学会会长亲自给他们端茶倒水,捶腿擦背的梦呢,丛静已经再次开口:“不麻烦。我给二老请专业的护理师。危峨付钱。”
“……护工?难道不是你亲自来照顾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