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节是什么?”裴安懿轻笑一声,“不过是世间人用来约束女子的东西。”
张沁沁被这一番话听得一愣又一愣的,待人都离开了方才逐渐回过神来。
从前她便模模糊糊感觉到这世道有些对劲的地方,但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眼下裴安懿的一番话,细想过来,竟叫她柳暗花明茅塞顿开。
一直以来束缚住她的手脚的,可不就是这劳什子的死物。
想至此,她神思清明,豁然开朗。
王阿花有时候会觉得时间像泄洪一般过得十分的快,眨眼之间,夏天便悄悄来了。
再见到多伦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按草原的日子算,夏日水草肥美,正是迁移家畜重新寻求牧场的好时机。
所以多伦以家中尚有两百头牛羊等着他回去迁牧场为理由,上书与新帝,正式辞行。
至于和亲的事情,也便不了了之了。
临走之时,多伦特意上门拜访了裴安懿。
长公主府中有一处院子的荷花开了,花开满池,荷叶送香。
临别之际,在荷花池旁边,王阿花与裴安懿第三次见到了这位从草原远道而来的王子。
他穿上了草原的服饰,红边玄服,耳边带着硕大的红玛瑙和绿翡翠,头发高高扎起,眼睛像鹰一样锋利。
此次登门,他带上了草原的马奶酒,与之共饮。
王阿花轻轻嘬了一小口马奶酒,很奇异的味道,奶香中带着一丝酒咧,鲜美甘甜,是在中原从未尝到的酒。
她咕噜咕噜饮了两大口。
多伦见她喝得开心,便叫身边的女使多赠了几坛子给她。
裴安懿冷眼望着多伦,不作言语。
王阿花欢喜地将两大坛子酒放置身后。
多伦笑着开口道:“我还以为本王与两位姑娘有缘,这次回去能抱得美人归呢。”
“没缘分”,裴安懿面对这个人,惜字如金。
多伦丝毫不觉得尴尬,继续道:“半月之期已到,想必长公主殿下必然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守信人。”
裴安懿屏蔽左右,将王阿花留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加上一张通关的文书,递给了多伦。
多伦挑了挑眉。
这是一张通商的条约,大意为凡是长公主的封地类,草原来的子弟都能自由出入,与汉人通商。
这对物资贫乏的草原部落来说,是极其有利的条件。
多伦为裴安懿倒了一碗酒,“公主大方。”
“各取所需罢了,”裴安懿神色依旧淡漠,“通商是对两地的子民都有利的事情。”
裴安懿阖眼道:“孤知道你看中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孤的脑子,比起妻子,你更想带回去一个谋士。“”
多伦闻言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如今全长安都将公主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那是他们的无知,公主是多伦见到过的最聪慧的女子。”
“孤不会是你的妻子,但若有朝一日利益相通,孤会是你最得力的盟友。孤这个盟友,你娶回去没用,但若是将孤留在此处,于我于你,都有便宜。”裴安懿转动着手中的碗,“孤与王子,其实是同一类人。”
接着,裴安懿不咸不淡道:“孤听人说,多伦王子曾和妹妹从小便入藏修行,后来妹妹体弱病死,多伦王子成年之后才被接入宫中举行册封礼。”
多伦喝酒的手一顿。
裴安懿依旧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瓷碗,道:“孤与王子,其实是同一类人。”
多伦这才读懂这句话的意思,她笑着饮下了面前的酒,道:“怪只怪我那哥哥,体弱多病。”
裴安懿平静地望着面前的女子,真正的多伦究竟是不是早夭于所谓的“体弱多病”早已无从考证。
“只不过,我在草原这般久都没露出破绽,不知道公主是如何看出来的?”
“其实没什么破绽,只是孤生性多疑,话本子看多了,于是有了一点点模糊地猜测。”裴安懿将目光移到了多伦左手的薄茧上,“侥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