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草一木,都熟悉到她闭着眼都能找到,她在这里一个人独自生长到如今,二十年里她出门的日子一双手都数得过来,给她陪伴最多的,就是东厢房里一屋子的书还有就是许奶娘,幸好她求了母亲,书和许奶娘她都可以作为陪嫁带到荣安侯府去。
她马上就要从一个她无比熟悉的地方,走向一个她全然陌生的地方,她心中不是没有恐惧和忐忑的,但是她只能不断安慰自己,前方有可以成为知交好友的沈江霖,古人也云:图南未可料,变化有鲲鹏。
未来一切之事,无人可以预料,男子尚可以充满雄心壮志,认为“变化有鲲鹏”,而她一个小女子,只能随波逐流、接受命运的安排。
顾娘子见了谢静姝后,先说了一堆的吉祥话,然后才开始帮谢静姝打散长发,先帮谢静姝梳头。
“一梳从头梳到尾,夫妻白发齐眉。”
“二梳从头梳到尾,儿孙满堂绕膝。”
“三梳从头梳到尾,无病无灾无忧愁。”
顾娘子吟唱着梳头歌,每梳一次头发,便吟唱一句祝福语,谢静姝默默听着,心里却不由得想着,若是她那个从没见过面的亲娘此刻还在世,是不是会亲自过来帮她梳头,吟唱这些吉祥语?
按照大周朝的习俗,女子出嫁当日,母亲会给女儿梳头礼赞,谢静姝没有亲娘,嫡母请了京城最好的梳头娘子来给她梳头,这便已经是嫡母的仁慈了。
比起那个挣命将她生下的亲娘,想来她从没有过这样的婚礼和仪式,在这一刻,她似乎又明白了一些,这是她在用自己的生命托举她的人生,而不是直接将她一起带走,不让她看一眼这个人世间。
顾娘子给谢静姝通完发后,有些羡慕的感叹道:“新娘子这头发又黑又亮又浓密,宛如上好的锦缎一般,我看等会儿头油也不必多上,假发包有些也可以省了,真是我梳了这么多年头发,难得看到的好发质。”
顾娘子说的真心实意,哪怕都是京中贵女,有些女子的头发天生就有些发黄干燥,不管是吃芝麻也好,还是用油养护也罢,就是养不出这种像谢静姝一样的好头发,还有些女子的头发,尤其是年纪渐长的,容易掉发脱发,自己的头发不够,便只能用假发包来遮掩,若是卸了发髻,有些人的头发更是少的可怜。
正是因为顾娘子的手艺能够解决这些“疑难杂症”,所以才能在梳头界名噪一时。
顾娘子手脚十分麻利,根据谢静姝的脸型,她很快就梳了一个漂亮的新娘发髻,顾娘子除了梳头厉害,上妆也厉害,她仔细端详了谢静姝的五官,发现了她的这双丹凤眼特别明亮有神、顾盼生辉,于是便细细给谢静姝上了妆,修了眉毛,在她的眼皮处淡淡扫了一层胭脂色,这般一来,配合着柳叶眉,这双眼睛就显得格外明眸善睐,让人见之忘俗。
许奶娘一直站在后面看着,等到顾娘子停住手后,连连惊呼“神了!”
好像那个顾娘子只是随意又快速地简单上了几笔妆,也不见她如何浓妆艳抹,可是效果却远超旁人,许奶娘一直觉得自己奶大的孩子是好看的,但是平时也不见她如何装扮,和府里的二小姐比,就显得寡淡失色了,没想到这般一装扮起来,竟然也是如此美的。
“好了,现在天色还早,新娘子得吃点东西,等吃完东西后我再将口脂给新娘子补上,再去穿嫁衣,戴金丝凤冠,等到吉时到了,便可上花轿了!”
顾娘子对于自己的这番杰作同样也是有些惊喜,初看这位谢家大姑娘容貌不显,不是那等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美人儿,但是等到装扮起来,越看却越耐看,尤其是这位姑娘身上有一种诗书满腹的气质在,人们常说的书卷气、书卷气,顾娘子竟是头一回在一位闺阁小姐身上感觉到,看着就觉得很不同寻常。
谢静姝轻声道过谢,接受了顾娘子的祝福。
经过这一番折腾,外头天色已经渐渐开始亮起,许奶娘端来一碗汤团,这是大周朝即将出嫁的女儿在娘家吃的最后一餐早食,吃的便是带有象征意义的汤团,寓意为一家人的团团圆圆。
一般来说,父亲母亲和家中兄弟姊妹这个时候会陪着一起来吃,不过谢静姝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也没觉得一个人孤零零的吃这个汤团有什么不好,往年便是元宵夜吃汤团,亦是她一个人。
还没吃上一个,外间就有了响动,谢静姝听到毡帘外头传来谢琼的声音,连忙丢下瓷勺站起来去迎,谢琼却自己当先一步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呼~今天外头好冷呀!咦,姐姐已经开始吃起来了,那正好我和姐姐一起吃,我还空着肚子没吃呢!”
谢琼起了个大早,顶着寒风走到了谢静姝的偏僻小院里来,就是为了陪着谢静姝一起吃这最后一顿早餐。
江家退亲之事已经过去了许久,当时谢大伯的判罚下来之后,江家便有了后悔之意,谢琼舅母居然还过来和谢琼暗示了他们家依旧有娶她之意,言及江少连这些时日根本放不下她,时时在家中吵闹不休,整天以泪洗面,她实在看不过去了,想让谢琼去看看她表哥,安慰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