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丁听见这么一句,有些诧异地回过头来。大约也是想到自己从前做过的那些糊涂事,不免笑了出来:“怎么会?姐姐多想了。”
她眼神微微淡了几分:“真要说,有过这回,我才算是真真正正想清了。”
是她把他们之间的故事,想得太过于完美了。
仔细道来,他们相识的前一百年,是剑拔弩张,欺骗算计,不得安生;相识的后一百年,是两地相隔,音讯断绝,你死我活。
她那些苦求的过去两百年的回忆并不美好,其实就是这么不堪的一段时光。
她拼命想要他重生,想证明一切都不该是那个样子,但事实就是,等他真的重新回到了自己眼前,唯一能证明的一件事就是,她所期待的那美丽的一生,从来就不曾存在。
当初因为抗争而在大荒惹下的祸事,对她而言并不算是错误的选择,只能算是错误的方式。
但错就错了,她错了这么一回,此后一生,都要为了这个错误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些代价不允许她幻想,也不允许她回头。
彤华回头看了眼昭元,轻轻笑了一笑,道:“我没在想他。我是在想长晔。”
昭元没开口,如今她若主动去问长晔如何,总觉得不大合适。
但彤华似乎并不介意,侧过身来,真将她当成了一个能说话能信任的对象。
“姐姐不觉得奇怪吗?长晔拿聚魂灯禁着他,大可如当年在三途海一般,设局将我和他处理掉。即便不重新设局,这些年里,也可以找到无数次机会,但他都没有动手。”
这实在是个很矛盾的决定:“他若是想处理掉我们,那早先有很多机会;但他若是另有缘故,又为何这么突然地在此时行动?这可并不是个万全的时机。”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行动得太过仓促,虽然毁去了灯里的那部分魂魄,却没能确保步孚尹彻底魂飞魄散。就连他原本想要借刀铲除的对象彤华,也只是受了一回伤,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失。
他就像是因为太过于着急,而被迫用尽所有方法来除掉他们一样。
昭元听懂了她的话音,心念微动,提醒她道:“他从前慢慢对付你,是因为你身份不足,头上还有人压着你。如今你继任神主位,掌控定世洲,能做的事就多了。莫要忘了,那日是你即位之后,第一次离开护界结界。”
趁她还没生出什么事来,尽快下手,才能免遇大患。
彤华挑了挑眉,这下来兴趣了:“他若是因为没有料到我会突然即位,才急于杀我,那么我的即位对他而言,必然意味着某种麻烦。”
但昭元却拧起了眉:“恐怕对你来说也是麻烦。”
彤华微微侧首,看向昭元,听她下文。
昭元想起之前平襄的异样,心中总有疑虑:“先前她命我对你下手,我一直觉得奇怪。若说行为放肆,超出底线,你从前做成过多少‘大事’,她虽恼怒,却不过是罚你,何曾对我们下过这样的命令?”
她至今仍记得当初心中的震惊:“需知那死阵力量强大,若有不慎,只怕你活命也难。既不是有外力逼迫,无风无浪的,她为何突然在此刻要让我开阵杀你?”
若是平襄早就想好了要将神主之位留给彤华,那么这般平白无故地突然生事,岂不也是十分奇怪吗?
昭元不知道平襄到底是什么想法,彤华从前也不知道,但此刻她却是心如明镜了。
她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只怕他们两个如此行事,都是为了一个原因罢。”
她手抬起,随意向外一摊,指尖正对着某一个方向。
“玄沧要归位了。”
第166章
备战 这一战终究还要重启。
昭元听见此问,觉得荒谬:“他归位就归位,和定世洲有什么关系?”
当年玄沧因彤华被贬,斥令“永世不得归位”,如今长晔想要接自己的得力部下归位,虽说是与当初斥令不符,但想来上天庭也不会有谁那样没眼力,非要跳出来阻止。
若说只是因为想在名义上做文章,那铲除掉彤华以后,确实更加方便一些。但长晔不至于为了这个理由要彤华的性命。
彤华懒懒将手肘搭在桌边,回头看向昭元:“先前她临去时,我与她闲聊了不少。姐姐可知她的灵囊是因何丢的?”
她颇讽刺地自问自答:“她幻想着始主能回来,拿自己的灵囊献祭。始主确实受召回来了,好巧不巧——”
她手指点在自己身上:“正落在我的身体里面。”
昭元大惊,径直便站起了身子,紧紧地看向彤华,半晌也没能说出一个音来。
她实在是一个太过聪慧的女子,自己很快冷静了下来,立刻想到了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玄沧不只是东海的九太子罢?”
她望着彤华,循着自己的猜测,说出了一个名字:“帝子英?是他吗?”
彤华垂眼笑了笑:“我不知道,但能得长晔这般器重,十有九分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