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晔有意支持心魔淹没他魂魄神智,又控制着心魔来对付彤华。经过长晔多年操纵,步孚尹其实已经不大能够抵抗心魔,清醒的时候少,受控的时候多。
但好在尚能坚持。他知道彤华那一双眼睛厉害,只要长晔敢放他来见彤华,彤华就有办法控制住他。
他今日的确是将计就计,破了这一身桎梏,销了这心魔锢体,而她果然做到了。
唯一没料想到的,是那心魔经过长晔的激发,居然疯到这个地步,将彤华伤成这样。
他因与心魔抵抗,残存的神力并不足够,待修补过彤华的伤口,便再无继续留存的机会。
昭元看着他将要消散,想他千方百计要留于世间,蓄机复生,今日却要死于此处,不知是唏嘘更多,还是庆幸更多。
昔年里,他们曾做过一小段时候的知交,是彼此难得的知音之人,作为友人,看他心愿不成,确有遗憾。
但作为定世洲的昭元,他若今日死于此处,对彤华、对定世洲,都好。
昭元自床榻上站起身来,主动走出了彤华为她设下的结界,看着步孚尹放下彤华,直起身来回头与她相对。
“等她醒来,我怎么和她解释?”
她声音变得微冷,不待步孚尹开口,便继续道:“说你借长晔和她争斗,破除心魔桎梏,从聚魂灯那里重获自由?还是说你从我这里拿去残魂,今日虽当着她的面散了,来日自然还有机会卷土重来?”
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两手准备。要么,是由他这一缕残魂自行寻找复生之法,如今既然为打消长晔疑虑散于此处,自然就没用了。
但好在,他当初还利用了昭元一手,将复制的另一份意识留在了昭元保存的那颗魂珠之中。
如今段玉楼已将那颗魂珠拿去,只要他肯与魂珠融合,便能瞒着长晔,重获新生。
而自始至终,他一次也没有将希望寄托在彤华的身上。
一次都没有。
步孚尹却清清朗朗地笑了,答她道:“就这么说罢。”
难道他还会怕彤华因他的戒备而生气吗?
他们之间,不是从来就这么走过来的吗?
在人间的时候,步孚尹也想着此生山长水远,这一回短暂的相逢,也算全他与彤华此生一场难得的圆满。
他足够真心了。即便是在人间,他还在为彤华打算。在弗陵墓道中,他没有感觉到陵游的力量,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陵游居然没有在彤华的身边。
如果陵游不在,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作为天岁族人的身份暴露,那么就说明,蒙山下的无相木在三百年后已经枯死。
无论是自己的族人还是彤华,他都不希望受到任何损伤。
他来到蒙山时,正顺手救下了一只濒死的幼猫,教了他些修炼之道。
他不指望这猫妖将来能做出什么大事,但这猫妖说出要报答他时,他只对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他要他在蒙山守着,等一位封号彤华的神女前来。
族人们倒是好说,守在此处的楹花和火眼轮回兽,先前都懂得他的心思,如果无相木真的枯死,他们自然会提前转移,不会给彤华惹出麻烦,也不会主动和彤华相见。
但他放这猫妖在此处,是为了给彤华留一个示警。
如果天岁族的事情暴露,那么无论是长晔还是定世洲,都会因此来为难彤华。只要这猫妖留在这里,将来若是有人暗中来探,便可提前向彤华示警。
只要彤华可以在旁人之前发觉,早作准备,那么这件事也许就会无风无浪地被她遮掩过去。
他不知道彤华对他的族人会抱有什么态度,但只有他的族人提前离开,而彤华随后得以磨平痕迹,那么此事就是两全其美。
只要陵游不因此事暴露,只要陵游还能留在她的身边,那她就还是安全的。
临去的时候,他又想到,凭她的聪明,也许会发现自己藏身在段玉楼体内的事,所以特地叮嘱了猫妖:“日后无论对谁,切莫提起我的名字。”
猫妖出野和步孚尹一起,向彤华隐瞒这个秘密——段玉楼不全是段玉楼。
他要她一生都不知道。
他一边设法护她周全,一边又想满足她对人间这段旧事一点完美的回忆,可是如今得见,却是他一个人自作多情。
段玉楼……他咂摸着这个名字,想着当初从他眼里看到的她,心中想,自己当初还是太天真了。
他还当真觉得彤华是想要再见自己一回,愚蠢地为此开怀,其实她哪里是想要他?
她根本不记得他,她想要的是一个足够听话的、满足她要求和幻想的爱人。这个人可以是段玉楼,也可以是别的什么人,但绝不会是他步孚尹。
她绝不会希望真正的那个步孚尹回来。
现在,他不想满足她这个自私的心愿了。他就是要告诉她,她永远不能心想事成,她永远不能如愿豢养一只凶恶的青狮。
她既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