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被阖上了,秦玅观并未追询下去,她只是牵着唐笙,低声说话。
唐笙夜里总是惦念着秦玅观,没歇息太好。马车渐行渐远,一路的颠簸成了哄人入睡的摇篮。
秦玅观要下马车了,动作间惊扰了唐笙,唐笙下意识揪紧了她的衣角,睁开了眼睛。
于是,唐笙也混入了巡营的队伍。
女帝与一战扬名的重臣的出现在前营时,连日来的躁动不安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振奋昂扬的士气。
军士用渴盼建功立业的眼神望着主将,暗地翻涌的士气宛如沸腾时顶动压盖的沸水那般有力,牵得唐笙的心也为之颤动。
重回马车时,唐笙的鬓角为风吹得杂乱。披袍领子也有些歪了。
秦玅观边数落她边替她整理,说着说着,自己却打了个喷嚏。
唐笙忍俊不禁,用相同的话数落她,结果自己也因呛风咳嗽了声,带的心口发痛。
难得的轻松并未持续太久,帘外突然传来通报:
陛下,斥候抓着个人,方帅审过了,不敢妄下定论,恳请您做决断!
车帘挑开了,通报官隐约能瞧见车内的面部轮廓,在一片昏暗中展露出十足的压迫感。
哪来的人。秦玅观淡淡道。
通报者回话:说是,库莫可敦,也就是从前的静和公主派来的。
第220章
库莫大帐内, 秦之娍望着多日未见的达窝尔,噌的起身。
母亲,我是来与你告别的。
不过半月未见, 她这个为她教化得很好的儿子,模样大变十六七岁的年纪便留起了短髭, 唇边绒绒的, 人中处却一片光洁,眉毛也学着兄长剔作短粗的断眉模样,袍服不似从前的干净整洁,倒像是抱着羊腿在怀中啃食多次,胸前的油渍混杂着酒渍打湿又干涸了许多次。
达窝尔的相貌多半从了齐人, 五官要比丹帐人柔和些,如今学着丹帐人的模样捯饬自身,怎么瞧怎么滑稽。
秦之娍简直要认不出儿子了。
达窝尔?秦之娍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母亲,我是来与你辞行的。达窝尔又重复了遍, 你不要用齐语同我说话。我是丹帐汗的儿子,大可汗的兄弟, 我是流着窝阔达氏血脉的丹帐人, 我只听丹帐话。
你是为了那个算计你的兄长,要将母亲抛却了吗?秦之娍的掌心落在心口,你怎么愚蠢至此了?
达窝尔唇线绷紧,自顾自地说起自己的打算:我已经接了大可汗的诏令, 即日挂帅,率十万之众驰援我们的瓦格兄弟。我再最后说一回, 我是来辞行的,若是我不认你这个母亲, 我大可不必来辞行。
秦之娍听了他的话,顿觉头晕目眩,身形摇晃,好似随时要倒下去。身旁侍奉的陪嫁宫女反应最为迅速,牢牢将她扶稳在臂弯。而达窝尔则是为了维护可汗气度,探了探臂膀,见她被服气便不再动作。
这时局,你是全然看不清了么?顾及着隔墙有耳,秦之娍一直用着齐语说话,你才十六岁,你懂行军布阵么?他竟点了你当主帅,这是何等恶毒的心思,你竟敲不出来么!
瓦格人攻不下的城,拿不下的认,叫你一个未曾有过什么资历的去作战,必然是要败。他点你去不过是为了保住他那个将军,出了事便拿你军法处置了!
母亲一番肺腑之言确实将他说得有所动容。达窝尔想起来时大可汗的近臣还曾劝说他不必来告知母亲,心下一紧。但细思了片刻,他又想起了大可汗将他当作大丈夫那般拍着肩膀,叮嘱他接下这诏令必须处处小心的话,心霎时间又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