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就没有天子门生应纳赋役道理,如今全然不顾了,这是折辱斯文呐
先是裴家,后头就要到老夫了,在后头诸位同僚也都要折辱斯文了。这孝悌纲常都成了摆设,朝廷只重武官轻慢文臣,你们几个辅政大臣都要成武将的喉舌了
在他周遭,大臣们装模左右地拽了几把。十来个人,竟未抓住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还是侍卫冲上前来将欲撞柱又几番犹豫的老臣拦了下来。
秦长华的眼皮欢快地跳了两下,小小年纪就流露出了与秦玅观相似的神情。
她依照师傅教的说了起来。
孤谨遵陛下嘱托,凡事以陈
说着,她顿住了。
师傅这般是要将得罪这里里外外一帮大臣的矛头指向自个。待到日后战时缓和,好叫她这个藏在背后的,卖他们些人情。
想清了这个道理,师傅教的话她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大殿逐渐静了下来,诸臣的视线汇聚了过来。乍一看,他们的眼中都是忠信,都是坚定,可看久了秦长华便觉得他们眼中冒着幽幽的绿光。
像是要吃人似的。
无数道视线中,少数几道是恳切的,是期盼的,是担忧的,那是来自陛下为她钦点的女官班底。
秦长华回望她们,忽然就不怕了。她的心中涌动着一股热血,烘得她面颊发烫。想说的话,自然而然地说出了。
陈学士之策已与孤商议过。孤通通赞许,陈学士之言便是监国太女之言。
一时间,大殿哗然。
语毕,秦长华心虚地垂下眼眸,不想却碰到了陈栖白微讶的视线。
她想回望师傅,亦或是回以安抚的笑容。正迟疑,宫人附在她身畔的耳语救了她。
紧闭的殿门忽然开了。
影子为殿中光亮拉得纤细,一老一少相互扶持,迈过地栿行至群臣中央。
鬓边白了好些的裴音怜珠翠满身,衰老削去了雍容华贵与往日的平和慈善,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洞察。
秦妙姝搀扶着母亲,眉眼微垂,不似从前那样天真烂漫,但也不露丝毫锋芒。
哀家宫中养病,忽然闻得,有人借着给哀家贺寿的由头不愿听从太女之令
还说什么,这便是孝悌纲常。
有谁奏禀过哀家,这个孝字该怎么写?哀家觉着,无论如何,这个孝字也轮不到你们来提。
几个裴姓官员一下蔫巴了,许久都不敢出声。那倚老卖老,欲以性命相胁,方便史官和文人骚客春秋笔法大做文章的老臣也跪了下去。
真要说孝悌,当以哀家心愿为准。
秦妙姝偏首瞧着母亲。
彼时秦长华已从丹墀上下来,立于群臣之首迎接皇室最大的长辈。
秦长华微微垂首,以示敬重。
裴音怜环顾四周,缓缓道:哀家最大的心愿,便是辽东与蕃西的战事进展顺利,陛下新岁还朝,还我大齐子民长久安宁。
她松开女儿,用眼神示意女儿上前。
秦妙姝取出一碟银票,跟随太后而来的宫人也托着木匣跟上。
太女身边的掌事姑姑在方采薇的提醒下上前接下。
匣子很沉,掌事姑姑的胳膊垂了好些。揭开匣子,黄金暗辉流动,诉说着沉甸甸的分量。
这是哀家的体己银。裴音怜说,先有国,才有家。宗室也不过是个大家罢了。哀家是皇室长者,理当有所表率。
年后不必做寿,若要做寿,就将贺礼折成银子递作将士们的粮饷罢。
这一番话,将骚动的群臣驳得哑口无言,将他们方才扯着种种旗帜抵抗诏令与筹饷新策的行径称得无比卑劣。
裴音怜似是有些倦了,身影佝偻了些。秦妙姝的忧色溢于言表,秦长华远远瞧着便觉难过。
她快步上前,托住太后的另一侧身子,稳住她的身形。
群臣瞧着她们六目相对,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太后病中为太女站台,正是说明皇室内部已凝成一派,再也没人敢拿她们做文章了。
第205章
几乎是在同一日, 瓦格与丹帐发起了对大齐的猛攻。
在辽东,各处关隘与齐军防御重镇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进攻。虎鸣丘一代的驻军依照方清露的军令,在坚守三日后有序后撤, 一路上丢弃旌旗与行军锅,后队故意踏乱前队的足印, 使之瞧着像是一场大溃逃留下的。
泰华山一带的驻军也在故意挪动位置, 制造出东移增援辽东的迹象。
果不其然,杀红眼的瓦格人调集了两翼兵力集中攻击起虎鸣丘来。
前线战报传来,熬了将近两个昼夜的方清露拍案叫好,引得官员们纷纷侧目。
沈长卿见她这般神色,便知计策成了。
她屏退左右, 走上前去,方清露当即抖开战报与她一同阅览。
还是要谨慎。沈长卿说,做戏也要做全了。
大齐与瓦格的战争持续了小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