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未写凉州守备军,反而倒打一耙将罪责都推给了方箬。
方十八倏地抬起了眼睛,双手攥拳。
来人,将他们拖下去。秦玅观背身,指侧贴着扳指好似在隐忍着什么,顿了片刻,她道,凡失职者,为孙镇岳求情者,斩立决。
静静立了片刻,身后传来刀剑割破皮肉的声音。秦玅观这才回首,叫人将孙镇岳的尸首拖下去。
接下来,她论功行赏,重整士气,把从凉州退下来的有功军士安排上原本属于泷川守备军的官位,将整个泷川营与凉州营整编成军,方才叫诸将退下。
方十八是最后走的那个,她拾起秦玅观的佩剑擦净,双手捧着奉上前。
秦玅观收剑入鞘,问起了她所知晓的情形。
方箬她,真的死了秦玅观神色如常,语调却有些发哑。
方十八脑海里浮现了被军士架走时的场景。
长姐手中虽然无刀,但方十八知晓御林卫的习惯,知道方箬定会用可以夹在两指间的薄刀扎透脖颈。用力得当,定能取走自己的性命。
她看着方箬吐出一大滩血渍,库默医兵与士卒冲上前,用布条阻塞流血的伤口。
方箬大口呼吸,在失去知觉前,用最后一丝力气挪动身躯,好让视线落在东南方向,在一片混沌中,缓缓阖上了眼睛。
方十八明明在帐内,但鼻腔和喉头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凉意,到处都是血腥味,催得她头晕目眩。
秦玅观垂眸,握着佩剑的指节松开了,虚虚地搭在剑柄上。
她知晓答案了。
要是有粮就好了。方十八用手背拭去了眼泪,有粮就不会那样了,我们用不着突围,长姐也不会
钱粮。秦玅观默念着两个字,思绪发沉。
钱粮钱粮,一天到晚就是钱粮!秦长华跳下丹墀,坐在最底下一阶,苦闷地托着下巴,内阁这帮老古板这个不肯那个也不肯,户部的也是,天天哭穷
她赌气道:孤要将他们俸禄都停了,把他们都派上疆场,让他们同前线的将士一道过苦日子。
宣政殿内空空荡荡的,唯余几个值守的太监和宫女。
陈栖白拾起差点被她丢到殿外的奏疏,粗粗浏览了遍,轻声道:增派赋役是战乱时常用之举,殿下为何不忿呢。
秦长华咬牙切齿道:战乱时百姓过得够苦了,他们还出馊主意要孤往从他们兜里掏银子,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她这一番话几乎把古往今来的王侯将相骂了个遍,陈栖白听了唇角微扬,望着小殿下的眸色柔和了许多。
殿下似乎不爱称本宫了,是要和弘安殿下区分么?她问。
师傅!秦长华就差抱着师傅大腿求法子了,没成想师傅这样正经的人竟说出了一句略带调笑的话,嘴巴一下嘟了起来。
殿下,车到山前必有路。她劝道。
相处了这么久,陈栖白展露出了温柔的一面,她张袖看向身侧,宫女躬身捧来了软垫,好让她能坐在太女足下。
您说,陛下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这帮人也不是同她唱反调,就像现在这样诉苦,拖着不去办,孤都不敢想,陛下刚即位那情形,换做我,早就丢了冠冕跑了。
这位置好么。陈栖白问。
秦长华摇头。
这位置可是千万人梦寐以求的。陈栖白将卷好的奏疏放在她膝头,到了这个位置,你若是想做个昏君,可一点都不辛苦。丹墀下的人说什么,你都点头答应,他们定会拥护你。你要修行宫,巡游四方,他们也会高唱吾皇圣明。左右都苦不到他们头上,他们当然同意,若是叫他们苦一点,他们叫得可就比千万万百姓还要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