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已开,唐笙将掉队的亲兵拉了回来,朝缺口奔去。
跟紧了,不要恋战!她挡在了弓兵的射程之内,阻碍了他们的视线,好让亲兵逃得更安全些。
视野高处,双轮高大的丹帐辘轳车靠近了,秦之娍从车内走出,望着唐笙的眼睛里压着戏谑,好似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抬手,弓兵便不再张弓,步兵也退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唐笙来不及细思迈步即走,刚出营寨,身后便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
望着她们远去的身影,顺天可汗侧过身向母亲求教。
秦之娍双手藏于马蹄袖中,垂眸同他说话。
多放线,多钓鱼。
城下似有动静。
方十八压低火把眺望,只见方箬的坐骑踩着连片的尸体朝护城河奔来。
她戒心立起,拔刀提醒守城官兵戒备,亲自率人从侧门出去探看情形。
金鬃马口吐白沫,肚皮与胸口布满了伤口,鲜血滴了一路。饶是这样,它仍未停止行进,火光照亮之处,鲜血指明了它来时的路。
十八鼻尖发酸,吹响了两声口哨,金鬃马终于扬蹄,哀鸣了声倒在了血泊里喘着粗气,那双圆眼已经涣散,呼出的白烟愈来愈薄,生气在逐渐消逝。
方十八抚着它的鬃毛,沙哑道:烽火不要停,留下五人看守,其余人,随我跟着血滴追。
失了马匹的轻骑兵跑得也不慢,方十八握着刀,踩着血迹奔跑,将烽火甩在身后。
广阔的雪原上,千名骑兵铺开追逐,声势骇人。
张开马索,快速行进,迎着骑兵!方十八抬高刀锋,记清楚了,要斩马腿!
同一时刻,唐笙停下脚步,叫亲兵们先走。她挡在了马蹄踏起的雪浪前,横下刀锋。
不远处的库莫人发出轻蔑的哨声和欢呼声,用手中的马刀晃着圈。
精疲力竭的亲兵不肯走,说什么都要护卫唐笙。
这样的关头说一个字都会拖慢逃命的时间。唐笙恨她们的愚忠,也恨她们情谊。
走!她一把推开属官,还不明白么,你们落在他们手上会死!我不会!抓着我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你们快走,为何要陪我送死!
亲兵们纹丝不动,反倒做出战斗姿态。唐笙仰天长叹,喉头发出的哽咽好似困于陷阱的野兽最后的哀鸣。
马蹄嗵嗵,大地在震颤,雪浪似乎已经扑打上了面颊。
属官挨上她的肩头,亲兵围成弧状护在她的身前。
与其留在敌营,成为最后掣肘大齐条件,不如战斗到最后一刻,和同袍们倒在疆场之上。属官的话夹杂了太多杂音,我们是陛下带出的黑水兵,我们生来便是利刃,该扎在胡夷胸膛,折断在沙场之上!
若是能杀敌而死,我们绝不贪生!
铿锵有力的声音刺破耳膜,刹那间,唐笙想起了一年前御林女卫在牢城营将后背交给她的情形。
那时方十二宽慰她的话无外乎向死而生四字。
唐笙竖起来弯刀,直面奔来的库莫骑兵,眼眸黑漆。
所有人都在等待弯刀挥下的时刻,心跳声盖过了呼啸的风声。
想象中的劈砍并未降临,库莫骑兵两翼忽然冲出一队人马,绊马绳带倒了最前边的一队骑兵,迟滞了追击。
唐笙后颈感受到了一股强劲的力量,圆领被人拽着,半身后仰。
方十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叫人将她们五个护了起来,拥簇着她们远离。
护送唐参赞突围,快走!十八没有搭理唐笙的呼喝,命令果决。
百十来个人拖不了太久,库莫骑兵很快反应过来,砍杀完拉着绊马绳的齐军,从两侧绕过,重新铺展队形进行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