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总的余光里掠过。
千总的头埋得更低了。
秦玅观手腕搭于佩剑之上, 转至他身前,并未着急坐稳主位。
千总望见了麂皮靴上残留的雪渍,连鼻息都下意识屏住了。
闻说,你没能看住沈长卿。
清冷却又不失沉稳的女声响起,千总涕泗横流, 叩得地砖嗵嗵作响。
陛下!千总哽咽道,罪臣无能, 竟叫她和那执一道人跑了出去, 恳请陛下降罪!
执一?秦玅观尾音微扬。
那执一道人一心追随沈逆,沈逆失踪她亦随之消失,罪臣查遍象州,才知道她换了寻常百姓家的马匹, 一路向北了。
同福客栈里,她是如何潜逃的。
回陛下话, 当时有一伙黑衣人潜入,罪臣和手下发觉了他们, 他们便跳窗而逃。那黑衣人以身为垫砸出了一地血,最后为潜伏于客栈后院的同伙所救走。
何时潜逃的。
十三日夜里。
脚步声再次响起,秦玅观背过身走向主位。
阴影远了,额角和肩背满是冷汗的千总终于敢抬起头,悄悄地打量一眼她的身影。
蓦的,秦玅观转过了身,千总与她幽暗的眼眸交汇不过一瞬,吓得慌忙叩首。
既然有血,循着血渍也该寻到人了,你没瞧见么。
陛下,那血渍是延向深山的,那夜落雪,夜里搜山血迹一会就被覆盖了。罪臣罪臣跟丢了
室内安静的这片刻里,千总汗如雨下。他知道秦玅观的视线还停留在他的身上,不敢露出一丝发怯的动作。
门吱吱呀呀地开了,秦玅观抬眸,视线离开了他,千总松了口气。
来者是方十一,她朝秦玅观摇了摇头,秦玅观会意。
怎么,你同你的部下,供述不同。
千总心跳骤停,像是挨了重重一锤,僵了一会才道:许是出了偏差,是哪里,哪里不同呢?
秦玅观没说话,千总也僵着身体硬顶,头皮发麻,身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抬起头来。秦玅观说。
千总佯装镇静,瞧着她将佩剑解下。
这一路难行,又是羁押逆党回京。秦玅观抽出佩剑,将剑鞘搁在公案上,指腹试探起剑锋来,遇上此事,也是无奈。
千总睁目,双眼泛光:陛下体恤下臣,圣恩浩荡!
舟车劳顿,先在幽州歇一夜,再回京归牌罢。
千总再次叩首:多谢陛下!
人退下了,屋内只剩秦玅观与方十一了。
见秦玅观阖剑坐定,方十一才从阴暗走了出来。
眼前闪过一抹银白,一方令箭直直地飞进了她怀里。
方十一接了令箭,眨着眼睛瞧秦玅观。
沈长卿的事,不要叫京中知晓。
陛下,御林司这几日一直跟进此事,只是,关于沈太傅的流言京中早就流散开来了。
秦玅观抬首,眉头微蹙。
象州知府乃是何尚书的门生。方十一越说声音越低,刘千户寻沈太傅寻得实在是大张旗鼓了,所以
何尚书便是如今的工部尚书,过去曾担过崇宁元年的主考。新科进士除了自诩天子门生外,还喜认师门。主考官们多一个门生故吏多一条路,新科进士们多攀一条高枝便多了晋升的余地,于是这样的旧俗便承袭了百年,成了潜规则。
此人过去与沈崇年走得近,清除明面上的沈党时,御林司并未搜到关乎他的实证,此人便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