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笙注意到了她指间的动作,知道她也有些惧怕。
萧大人,有纸笔么?唐笙回眸。
萧女医倾身去取桌上的东西,唐笙摸出纸笺抱住毛笔书写起来,并在那四仰八叉的字迹上盖了个工整的官印。
纸笺落到了女铁匠怀里,她不识字,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唐笙抽回纸交给萧医女:萧大人,劳烦你念给他们听。
萧女医抿了抿唇,念出了声。
唐笙又迅速抽回放到了女铁匠怀里:现在可以说了么。你们若是不说,这事便改了味,成了你们故意欺瞒造成的疫病扩散,那真成了杀头之罪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恩威并施,女铁匠终于松动。她和同乡对望了眼,终于说起了他们的具体行踪。
他们昨日供述给周院判的时间其实不对。
他们同周院判说,路上只用了不到一月的时间,且因害怕官府追缉,没敢在村寨歇脚,从未去过人多的地方。实际他们来的这一路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中途确实没去过村寨,但因为孩子起病,曾在临近京郊的一家客栈歇脚,吃了几顿好的。
窗外的差役燃起了灯笼,挂于檐下。隔着纸糊的明窗看那团红晕,略有些瘆人。
所以,孩子在半月前便已发烧呕吐过了?唐笙鼻息一滞,觉得有些冷。
我家妞妞皮实,一直撑着没说,还是我发觉的。她烧了几日便好了,我本以为无事,也就没说
说道此处,铁匠声音渐矮,似是觉察到了自己的不对。
唐笙顿觉不妙,连着神色都凝重了几分。铁匠看着她,将女儿抱得更紧了,隐在内侧的那只手亦探向了褥子里,摸着藏起的匕首。
我唐笙刚起身,铁匠便一跃而起,揪着唐笙的官袍将匕首抵在了她的喉头。
唐笙微仰首,喉头微动。
不知道是不是被秦玅观吓多了,头皮只发麻了一瞬,唐笙整个人还是镇定的。
你这是做什么!萧医女上前几步,呼喝道。
被丢在角落里的孩子被铁匠的同乡护住,尖锐的哭声响彻屋子。屋内的动静惊动了厢房外驻守的府卫和差役。
一时间屋内涌进了六七个拔刀的人,氛围更凝重了。
放我们走。
铁匠将匕首刃架在唐笙颈侧,做出随时准备撕票的动作,阴狠道。
收刀。唐笙道,你们都退出去。
女铁匠只侧眸,身子却不动,一边提防唐笙一边时刻关注着官差们的动向。
这京中,比我和方大人来头大的人多了去了。唐笙稳住鼻息,你就算架着我,也走不了多远。
杀几个当官的垫背,也不算枉死。女铁匠神色紧绷,匕首刃已贴上了唐笙的皮肤。
寒意蔓延开来,那种感觉又窜了上来被人敲昏掳走那次,被方箬关进大狱那次,她都被人用不同的兵刃或刑具抵喉。
唐笙不喜这种感觉。
我和你一样憎恨贪官墨吏,憎恨因不作为导致这场灾疫的人。
唐笙上前半步,铁匠没想到她会是这般反应,握着匕首的手下意识松动了下。
藏于袖中的刀片缓缓探出,唐笙抓住机会,用在御林司学到的招法,突然刺向铁匠的手腕,逼她撒手。
这铁匠的力道大到可怖,她手心只松了一下,随后便反应过来刺向了唐笙。
匕首像离弦的箭那样划向唐笙,唐笙来不及思考,抓紧了匕首刃,双手渗出血迹。
差役们也在此刻涌来,将铁匠逼至了墙角。
人在面对阴冷的长柄兵刃时,潜意识中恐惧的操纵总是大于理智的。铁匠抽出匕首,唐笙的整个手心都被划烂了。
血迹溅落通铺,见到鲜血四溅孩童失声尖叫,躲进了大人怀里。
萧女医冲了上来,想要扶唐笙一把。却不想,唐笙已经撕开内衬的衣袖,将伤口扎了个严实。
看住她。唐笙牙关咬着布条,来不及包扎的那只手,鲜血顺着竖着手腕淌下滴在了官袍上。
窗外的火把愈来愈发多,想是府卫们已经赶到。
一道黑影飞快掠过,火把晃了两下交到了另一人手中。
方清露打帘进来时,唐笙已换了只手包扎,脸颊染了道血印。
局势已经控住了,她环顾四周,重重舒气。
有酒么二姐。唐笙异常冷静。
方清露摘了差役腰间的酒囊,唐笙张开双手,示意她倒下来。
酒味在屋内弥散开来,白布条被血水浸湿,唐笙紧咬牙槽,双手轻颤。
天已经黑透了,唐笙透过纸窗眺望天空。
幽州离京城有多远?
八十多里。
唐笙忍着痛楚,呼吸急促,步子迈得极快。
到那最快要几个时辰?
两三个时辰。
唐笙仰首望天,看到了黑压压的模糊积云。
这天瞧着是要落雨了。
二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