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医女在周御医开出的处方基础上,添了几味药,并着外敷药用了下去,几个时辰过去,并未见病患症状缓解。那最先发病的孩子,更是命若悬丝,朝不保夕。女铁匠抱着命根,眼泪止不住地流。
消息传回宫中,唐笙听到周院判对于病患的处置,以及治标不治本的隔离方法,心凉了半截。
萧医女对于病患症状的描述比二娘要全面,唐笙读了,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了。
照着周院判的处置,但凡沾接触过恭桶,易沾染上粪水的人之后都会相继发病。粪水一旦处置不好,极易导致更多人染病。
此病潜伏期不定,少则半月,多则两月有余,短期内染病者难以觉察。如若周院判未曾发现这点,在封禁月余后便宣告治疫成功,人员来往,虫卵顺水传播,再寄生钉螺
太医院里,唐笙阖上医书,奔向宣室殿。
她值夜的时辰已过,没有方汀的通传是进不去内殿的。
殿中仍留有灯火,唐笙知道秦玅观今夜大概是辗转难眠的,横下心,一咬牙求着方姑姑帮她通传声。
方汀端着茶盏,叹了口气:唐大人,陛下的意思您不知么?她不想让您去,您这般会让陛下不悦的。
我知道,我更担心疫病在京中扩散开,到时候,禁宫怕是也防不住。陛下她本就体弱唐笙心急,话说得有些乱,姑姑求您给我通传一声,有些话我得当面同陛下说
方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觉得她脾气是真倔。
奴婢帮您通传一声,但陛下大概不会见您。
唐笙连忙道谢。
方汀入殿没多久便出来了,撩着风挡冲唐笙摇了摇头。
唐笙在檐下立了会,血气直上涌。
她撩袍直挺挺地跪下,硬是和秦玅观犟上了。
你这是做什么!方汀惊了,不过几日而已,唐医官脾气见长,竟和秦玅观作起了对。
姑姑,唐笙有难言的苦衷。唐笙仰首望着殿内探出半个身子的人,恳切道,若是照着周院判的法子治疫,必有大患。
地上凉。方汀劝道,你先起来。
陛下不见我,我便不起。唐笙道。
春夜凉寒,久跪殿外,双膝必然受损。
方汀转了几圈,叫来宫娥寻了个软垫给她,唐笙坚持不用。
她将唐笙的话如实禀明了秦玅观,故意提了几嘴唐笙正跪在殿外,留意着秦玅观的神情。
可惜灯火太暗了,方汀只听得五屏椅上的人,咔吧一声搁下茶盏,心跟着颤了颤她知道,这是陛下动怒的前兆了。
秦玅观平素最厌恶被人胁迫,唐笙此举正是戳了她最忌讳的点。
她要跪便跪着罢。秦玅观放下折子,朕要就寝了。
方汀欲言又止,抬眸偷看一眼秦玅观,又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你要说便说,别一副憋闷相。秦玅观不悦道。
陛下,唐大人是忧心这疫病传进宫内。她轻声劝说,说到底,还是担忧您呐。
太医院那么多老道医官,都抵不上她一个黄毛丫头么?秦玅观语速比平时快了些,蜷着指节磕在奏折上。
方汀不敢说话了。她小心翼翼地服侍完秦玅观洗漱更衣,解下了帐帷。
榻上人今日翻身翻得格外多,方汀取来经书搁在手边的花架上。
不一会,帐帷果然被掀开,秦玅观道:取卷经书来。
方汀立马递给了她。
秦玅观接了,在手中拿了片刻,又将经书丢回了她怀里。
方汀连忙低头。
秦玅观撑身坐于榻边,揉着眉心,鼻息发重。
陛下?
去,丢个软垫给她。
奴婢给了,她不用
秦玅观太阳穴发烫,她重新躺下,掩上了帐帷。
方汀收好经书,退至阴暗处。
殿中点点滴漏声诉说着时间的流逝,方汀也有些昏昏欲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帐内传出一道幽幽的声音:
她还跪着么。
方汀猛地惊醒,步伐匆忙:奴婢这就去瞧瞧。
安静躺着的这会,她气已经消了。
方汀出去后许久不归来,应当在劝说唐笙。
秦玅观拉起松垮的中衣,起身,从衣桁上取来氅衣披上。
行至外殿,果然听到了刻意压低的人声。
方汀还未来得及退开,风挡便被人完全掀开。
秦玅观俯瞰直挺挺跪着的犟种,火气再一次蹿了上来。
犟种一见她,双眼便是一亮,像是意料之中似的同她说起了话。
秦玅观火气更大了,若是火苗是实体的,她的发此刻应是燃着的。
滚进来。秦玅观冷冷道。
唐笙腿跪麻了,踉跄着起身,被方汀扶住。
一瘸一拐地来到御前,秦玅观已在外殿的丹墀御座上坐定。
唐笙接着跪,酸麻感激得她呲牙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