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要换人了,还有,外院那边买了十七人在调教,七八岁的占了一半,只怕这里也要塞人。你的小英没了,眼下她们会看在王家人面上,暂且照看你三分,再过月,情分淡了,你还能指望谁去?”
她再点头。
他接着说:“世事难料,要是这里边来的人多,我出进未必方便。你放心,那银子,我会想法子挣了还你。”
她咬着嘴狂摇头:她不在意那个钱,她只差一点就攒够二十两了。
他松一口气,不吓她了,安抚道:“暂且无妨,就算往后再也做不成这事,挣钱的门道多着呢。此路不通,再想别的法子就是。”
“好,我都听你的。我们是一条藤上的虫,有叶子,我们一块吃叶子,有果子,就一块吃果子。”
什么叶啊果的,乱七八糟!
他将带来的包袱打开,里边是香烛纸钱点心,还有一小卷布,两块硝好的皮子。
“出了年节,拿这些东西去找你的姐姐们,问她们带子
月事带
怎么做,怎么用。别问我!”
“哦。”
他怕她多问,急着催:“走走走。”
“好。”
她自觉含上一口水,呜呜:可以走了。
冤没了,圈也没了,整个小院的雪都被铲了个干净。槐树上扎着许多随风飘扬的黄幡,井沿贴着符纸,井上压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地上有烧过纸钱的痕迹和散落的石灰粉
给泡过尸体的井消毒
。
谎言不攻自破。
他不信邪,不怕恶鬼,她信小英,不怕对方有恶意,两人坦坦荡荡而来,小心翼翼行事。要点香烛烧纸钱,有火光有烟气,容易被墙外的人发现,用上顺手带来的两只竹筛当罩子,支起一截,将亮光和烟灰都往下扣。
她不懂悼念,像上次那样,千言万语,都在磕头里。
他只有一句话:“你要是真的有灵,尽一分力保她平安吧。”
“眼泪好像少了些。”
他哼笑,自行舀了热水拎到柴房去擦身子,洗了脚,套上新袜子,舒舒服服来烤火。
洗过的袜子不用特意拿起来烘烤,搭在大柴火的把上,没一会就烤干了。
他起身,说:“我走了。”
“不要走。你睡椅子,我睡凳子,我都想好了,两把春凳接一块,正好够我躺,宽宽大大,比你更舒服呢。”
“你是女孩,到了这岁数,该有分寸了。不要和男子独处,尤其是夜里,传出去,你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不传出去不就好了?我只是个伺候人的下人,名声再好,也不会让我多风光。我只想自在点,你就留在这吧,你暖和我安心,你好我也好。”
他本想反驳,可难得她能说出这样一番硬气的话,他怕抹杀了她的上进,点头同意。
她嘴角露出一丝笑,将头发解了,摸着发尾和他说黄肚里的旧事,还有小英和她提过的一些京城事。
“京城真有十个这么大吗?”
“百倍。”
“哇……”她感慨完,又落寞地说,“将来你要走了,记得告诉我落脚点,我给你写信。”
“说那么多做什么,早着呢。”
说早也不早,才相伴几日,他就被老爷派了出去。走之前,他借讨干粮的机会告诉了她,她多煮了几枚鸡蛋塞在里边。她知道青天白日瞒不过去,交钱的时候说是上回去见老爷时得了他照护,要报恩。
这没什么要紧的,老爷身边的人,比她们要高一等,该讨好。黄嫂子做主,将这鸡蛋划在老爷的账里,没收她的钱。
散工的时候,黄嫂子特地留了一会,交给她一样东西:那件缠枝海棠坎肩。
“你这个梦做得有功,她娘说留给你穿,权当做个念想。”她叹一声,怕她忌讳,又劝,“正好她姐姐为她裁了过年穿的新衣裳,有装裹
入殓的新衣服
,用不上它,你收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