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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o章(1 / 2)

冯广厦乐得不行,继续折磨自个这位好友了。

菜上得很快,冯广厦还让小二又温了一壶花雕上来。

他扫了眼桌上的两个人:“你俩,都能喝酒吧?”

李雁峰耷着眼皮,冷笑了声——他是辽省人。

周暮觉酒量只是寻常,但今日是接风洗尘,他自然也会奉陪。

冯广厦眉开眼笑,替这二人斟了满满两杯酒。

暖黄的灯光倒影在杯盏中,被晃得细细碎碎的。

李雁峰一饮而尽,终于有了彻底安定下来的感觉。

他压住眼中酸涩,替冯广厦和周暮觉又各自斟满了酒杯。

知交好友,饮酒正酣。

他们向来无所不谈,今夜却又默契的不提政治,不提理想,只提各自的生活。

要去践行的道路漫长而无尽,在眼前,在此刻,他们宁愿更多的去关心彼此。

周暮觉的酒杯从来没有空过,他任由冯广厦又叫了一壶酒上来。这两人的酒量一个赛一个,喝起来简直没有停歇的时候。

周暮觉自幼守礼,很少恣情尽兴,却在今夜愿意破例。

但此刻,明明是开心的,却又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周暮觉知道缘由。

那天去火车站时分外匆匆,一则确实赶时间,二则,未尝没有心虚的缘故。

他没开过窍,从不知道情之一字,会如此煎熬。

在北平奔走的时候,周暮觉若得空闲片刻,便会想起朝笙。

然后又想起她洒在墓前的眼泪,想起她哭着问他的父亲,为何要扔下她一个人。

当她鬓边的白色茶花随着泥土滚落,周暮觉以为自己便懂得了什么是“情深不寿”。

但等真知道了何为动情,才发现,若能如愿,不寿又如何——

周暮觉垂眼,看着杯中澄明的清酒,一饮而尽。

纵是知己在侧,也绝不能告诉他们,他此时此刻,在思念着的人是谁。

及至月上中天,这顿接风洗尘的酒宴才算结束。

小二过来结账,瞅了眼桌子上空了的五个酒壶,再看向这几个年轻的男子。

戴着圆眼镜的冯老师,一双眼睛格外清明,亮得惊人。那高大个子,一看便是北方人的男子面上稍红,然而也不露半分醉意。

而那生了副好样貌的青年安静的不行,但小二跑了这么多年堂,知道他肯定酒量寻常,早就醉了。

不过酒品甚好。

小二喜欢喝醉了也不闹腾的客人。

省心。

出了临溪楼,海市的夜色与晚风扑面而来。

春风湿润,不似北方粗粝而坚忍。

李雁峰看向车水马龙的长街,灯火辉煌,宛如蜃景。

这是1920年的海市。

它兴起于鸦片战争之后的开埠,经历了王朝覆灭,新国建立,也经历了残酷的战火,纷繁的割据。

时至今日,它仍然成为了亚洲最璀璨的明珠。

李雁峰眼中浮现出动容。

“可否随意走走?”他提议道。

冯广厦自然答应,他一拍马褂,向前探手:“请。”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身旁空了个人。

回头看去,周暮觉还没跟上来。

“……”冯广厦无言,“看来是喝蒙了。”

他鲜少见自己的好友这般模样。

从前留学,后来结社,又奔赴北平,独自撑起家族的生意,在冯广厦的印象里,他做什么都是游刃有余的。

没想到堂堂的周行长,几杯酒便醉了。

他觉得有意思,连忙回过身去,将人带了过来。

周暮觉也慢慢意识到自己喝醉了,他没拒绝冯广厦的搀扶,只颇为不好意思:“抱歉。”

冯广厦更乐了,喝醉了还晓得仍要守着礼貌呢。

几个人便一道慢慢地向前走。

卖花的小童守在舞厅外头,黄包车夫等在路边载客,电影院的售票口,队伍这会儿居然也排得老长。

时不时有蹬着自行车的年轻学生呼呼而过,有几个还是青英大学的学生,看见了冯广厦,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落下叮铃的铃声。

“北平的晚上是没有这么热闹的。”李雁峰说。

“那毕竟是五朝的古都,庄严肃穆,自不必说。”冯广厦指着海市江边的一排欧式建筑道,“海市是商贸堆起来的繁华,五湖四海的人都在此地,洋人想把货销往我们国家,船也得先停在海市的港口。”

“确实。北平是没有这样多西化的建筑的。”李雁峰道,“胡同弯弯绕绕,四处都是方方的院墙。”

“说起来,暮觉替你寻的新地址,就在前头不远处。”

李雁峰的出版社还要再办下去,周暮觉与冯广厦都知道,那是他的心血。

喝醉了便安静得不得了的青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也只是微微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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