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搬过来的人家,还是习惯趁退潮时来赶海,这边人少,几乎每天?都有大货被冲上岸,不必争抢,只要留心,家家都能赶上。
家里不缺这点吃喝,苏乙带着长乐出来本意是吹吹风,挖沙挖得心不在焉,心思?都挂在背后的孩子上,时不时就伸手拍一拍,哄他两下。
“大哥!”
听见钟涵喊钟洺时,苏乙第一眼都没看到?人,转过身才瞧见刚从海里走出来的汉子,浑身湿淋淋的,手里网兜很沉,一看就是收获不小。
家里两头?水牛也跟着他上了岸,在湿软的泥沙地上慢吞吞地前行,踩出一串脚印,而脚印又?很快被海浪抹平。
“我猜牛在这里,你们也离得不远,还真让我猜准了。”
钟洺把网兜一丢,接过小弟递来的布巾擦头?发擦脸,末了往腰上一围。
苏乙扶着背后的孩子起身,离得近了,长乐看到?钟洺,动了动小手,蹦出几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音节。
“阿乐是不是在叫爹爹?”
钟洺笑弯了眼,摸了摸儿?子的圆脑壳。
小娃娃自出生起就顶了一头?乌黑的胎发,浓密而柔软,这几个月里越来越长,摸起来的手感极好。
苏乙侧过脸看他们父子俩互相逗乐,分明一个只会咿呀咿呀的,却也能说得有来有回?,没过多久,长乐又?张开嘴去啃钟洺的手指,钟洺赶紧缩回?来。
“不能吃手手,爹爹手上脏。”
钟洺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问苏乙要了张手帕擦了擦儿?子的小脸。
几步外,钟涵正蹲在地上看螃蟹。
“大哥,这些都是你说的重皮蟹?”
“对,今天?下海就是为了寻它们,我遇到?螃蟹窝,逮了三十?多只,凑个整,给黄府送去三十?只,余下的咱们留下自己吃。”
前年他捕上过一批软壳蟹,在街上叫卖时全?被黄府的尚安尚管事卖了去,去年尚安到?了季节也来寻他,前后从他手里买走两批软壳蟹。
兴许是吃了两年吃倦了,今年把这档事提前,说不要软壳蟹了,改要那?重皮蟹,重皮蟹比起软壳蟹口感更丰腴,正是外面的硬壳子将掉不掉的,里面的软壳成型,肥得挤出来的时候。
软壳蟹他卖五钱一斤,重皮蟹略低些,也能要到?四钱。
去年苏乙怀着身子,没怎么?敞开吃螃蟹,今年从重皮蟹开始,也算到?了螃蟹季,早就想吃个爽快。
他舔下嘴唇道:“这些螃蟹用盐焗如何?之前听三婶说过,重皮蟹适合用盐焗,滋味足呢。”
比起蒸和煮,盐焗不用一滴水,只用炒热的大粒粗盐把食材焖熟,所以入口时吮到?的汁水,尽是海货本身就有的,绝对原汁原味。
钟涵一听,跑过来提议道:“今天赶海也捡了不少东西,有虾蛄、蛤蜊和花螺,可?以一锅出。”
“你倒是会吃。”
钟洺笑了笑,转而跟苏乙道:“不如再搁几个鸡蛋进去,小时候胡闹,试过这么?个吃法,记得味道也不错。”
“那咱们就这么做。”
家中日子过得顺,除了发愁一日三餐吃什么好,也没什么?多余的烦恼。
钟洺回?家换了身衣裳,提着挑出来的三十?只螃蟹撑船进城,既是要给黄府,他都捡了品相好的,大小也都差不多。
因要和尚安打交道,除了卖了换钱的螃蟹,又?拿油纸包了六只干海马。
海马常在海草里藏身,可?以补肾壮阳,以前钟洺都没怎么?留意过这个小东西,只觉得长得怪模怪样的,在海里竖着漂。
自从听裘大头?说起它的功效,就知?肯定也有赚头?,而且拿这个做孝敬送礼,只要对方是男子,就一定不会嫌弃。
他陆续攒了十?几只,给了裘大头?两只,把对方喜得不行,至于?裘大头?是自己用了还是寻门?路卖了,并?未多打听。
海马晒成干后很轻,但进了药铺身价翻倍,这六只加起来没有二两沉,一两就可?换十?两银。
其实比起他卖螃蟹的收入,这份礼送出去完全?是亏本的,但钟洺的本意是以此作为敲门?砖,指望尚安能给自己介绍生意。
从他这里采买,价钱比药铺转一手的更低,而他也无需去进货,只需下海找寻就是了,压根没有本钱。
要是能做成几单,像是往县城吴匠人拿出卖砗磲,虽不是稳定常有的,成一回?能得个大几十?两就不错。
家里之前攒的数百两,这一年里接连买地、买牛、盖房、添置家具,花去了大半,余下的虽够吃够喝,平日里也有各色进项平衡,可?一旦想到?以后要养孩子,钟洺就心里直突突,银钱这物,肯定是越多越好。
黄府的小角门?外,守门?的小厮收下几个铜板,进去通传。
尚安似乎正忙着,先打发了一个后厨的婆子出来看蟹的品相,等过了秤算出斤两,钟洺在门?外等着收钱时,他才拿着银子出来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