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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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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肆虐,烟雾弥漫。

如墨渲染的夜空被熊熊燃烧的烈火映照得宛若天明,来来往往的人潮惊呼夹杂着噼啪作响的燃烧声充斥着整个长夜。

顾予轻一身白衣被染成黑色与灰色,交杂而斑驳,她眼眸中映着火光,神色恍惚地站在被大火侵蚀的阁楼前。瘦削的身形微微弓着,僵硬又颓然。

灼烧的热度烫得她面容上沁出层层细汗,墨色长发凌乱地散落于肩头。

她便就站在这儿,安静极了,无声无息。

与匆匆来往交错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

火势渐小,有四人从一地断垣残壁之中。抬了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来。

安静的女人目光往那处一定,突然被浓烟呛住了口鼻弓着腰咳得厉害,涨红了整张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一边咳着一边拨开人群,跌跌撞撞脚步虚浮地往抬出的尸体那跑去。

颤抖的手久久徘徊不敢去掀开白布,这时一截被烧得血肉模糊,几近焦黑的手滑落出来。顾予轻垂眼一看,那只手上唯一还可勉强辨认的东西,便是濯雪宫历任宫主的身份指环。

顾予轻双目登时被刺得生疼,脚上失了力整个人跌跪在地。

“师傅……师傅……”

她握上那只焦黑的手,先是低低的呜咽,最终化成撕心裂肺的哭喊。

风熙十六年,冬。濯雪宫第六任宫主顾灼之,死于大火。

最小的弟子顾予轻于棺椁前守灵七日七夜,不饮不食,不休不眠。

第八日清晨,初雪方至,满山落白。濯雪宫长挂素净白绸,宫中弟子皆着缟素,欲送宫主出殡。

灵堂内,单薄如纸的女子跪在棺前,背脊不见有半分弯折。

半响,一高一矮两名女子踏进堂内。

稍高的那个眉眼凌厉,观之颇有些英姿飒爽。她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顾予轻的肩:“小师妹,起吧。”正是顾灼之的二弟子,叶半秋。

旁边稍矮些的是个气质温婉的美人,乃大弟子陆风吟。

顾灼之一生只亲授了三名弟子,其中大弟子和二弟子皆身出有门。唯有最小的顾予轻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三岁的时候被顾灼之捡回的。

故而顾灼之于她亦师亦母,感情最为深厚。

陆风吟伸手去搀扶顾予轻,温声开口:“小师妹,时辰快到了。你多少先用些吃食,好歹顾及一下自己的身子。”

顾予轻一张脸白得吓人,双唇亦毫无血色,唇瓣有些干裂。她唇动了动,似想要开口,喉中却干涩生疼,吐不出一言来。

这时,外头传来些嘈杂的声音,一通传的小弟子快步进来冲着堂内三人行了个礼。

陆风吟看过去:“外面发生了何事?”

小弟子说道:“是,是玉幽教那妖女来了,正在宫门前。说是要为宫主吊唁,还说……”说到这里她有些支支吾吾起来,眼神瞟向了顾予轻。

叶半秋眉头一蹙:“还说什么?”

小弟子忙道:“还说要见顾师姐。”

几人的目光登时全都转到了顾予轻身上。

却见那纤瘦的人缓缓站了起来,叶半秋和陆风吟想去扶,被她抬手拂开。

女人站立着转过身,仔细去瞧能发现她的双腿有些细微的颤巍,但仍站得笔直。瘦削虚弱的面容泛着冷硬,开口说话的声音喑哑非常:“走罢。”

外头正飘着小雪,几人没有执伞,行至宫门口时发间肩梢都落了雪白。

远远地可以瞧见穿着缟素的宫中弟子们手持着剑,将一女子围在中间。

“你还敢来?”一弟子气愤地开口。

“那日宫主生辰宴突起大火,你们玉幽教的人早早逃窜,是不是心中有虚?!”

“我看宫主的死跟你这妖女脱不了干系!”

“为宫主报仇!”

弟子们七嘴八舌,个个眼含怒火地盯着那女子。

她却不为所动,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惯常爱笑的桃花眼沉下来,显出几分颓然。

“胡言什么?”叶半秋训斥的声音传过来,众弟子们平时最怕这位师姐,顿时熄了火,让出一条道来。

秦至欢的表情倏然有了变化,目光殷切地落过去,定在中间那满身雪白,身形单薄得似要随风而去的人身上。

她眼睛登时红了,掩在袖中的手一瞬间攥紧。

顾予轻的眸光轻轻飘飘地迎过来。

今日秦至欢弃了她喜爱的如火红衣,穿了一身素净白衣来,这般寡淡的颜色掩不住她那张艳绝的脸。

于这满目苍白之间,竟也能勾出几缕风情。

顾予轻瞧着面色未改,心中却攀上了密密麻麻的疼痛。不免想起来,她于不久之前方才赏过这抹风情。

如今看来,却觉比这凛冬的雪还要冷。

陆风吟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她们二人之间的目光相接,往前一步,明知故问开口道:“不知秦姑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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