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一夜乘车到昆明机场附近,正赶上芭蕾舞剧《茶花女》在当地的巡演。尽管是最后一场,票座依然爆满,在开场前五分钟,有一对夫妇临时有事转让门票,纯熙和孔安才得以入场。
这的确是件幸运的事,在云南的最后一夜,有这样一场绝美的视听盛宴为他们送行,也为他们这段独一无二的旅行烙上最后一抹斑斓的印记。
从前的纯熙绝对不会走进这样的剧院,她曾经厌恶一切的舞蹈,拒斥一切的舞者;而今天,这厌恶的根源已在她的记忆里慢慢淡去,舞蹈在她心中恢复了原初的样子,与音乐等艺术形式一起,构成了人世间美与美的对话。
一个过去已经淡去,另一个过去又会到来,只因你所手握的现在正时刻在变换成过去,岁月的流逝、光阴的前行,永无回头之路。在这一夜结束以后,此刻的欢愉将如同那些已成回忆的欢乐时光一样被关进过去的闸门。
闭幕离开剧院的时候,孔安对纯熙讲了很多话,有音乐,也有舞蹈,还有许多与明日离别不相符的情感。
纯熙很想说,不要走了吧,我们不要走了吧。但她始终没有开口,她从来不是这样不果断的人,她没有勇气放弃外面的世界,就此留在这块简单快乐的土地上,即使花花世界里有太多不属于这里的痛苦,她也难以舍弃,只因苦痛常与欢愉并存,金钱、物欲、权力无一不是现代都市予人的致命诱饵。
纯熙唯有强迫自己暂时忘记这一切,将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孔安的脸上,她的眼睛与黑夜融于一体,与以往不同,暗淡的微光掩于眼帘之下,收敛了她所有蓬勃的心绪。
孔安自然能体察到她的这份心境,只是不知源自何方。但按照惯例,她不说,他便不问,于是在这个不眠之夜,沉默长久地横亘在两人之间。
纯熙安静地躺在孔安的怀里,柔顺的长发铺洒在他的胳臂上,穿过浅色窗帘的暖白月光洒在她半裸的胸前,映衬出她光滑而干净的肌肤。她缓缓抬起低垂的眼帘,在月色的衬托下,她的眼眸里再度闪烁出昔时的光亮,那里倒映着孔安的影子。暗夜里,她轻轻抚摸着孔安的身体,从眉到唇,从下颚到锁骨,从胸膛到腰际,直到孔安按住她的手,吻上她的脸。
纯熙翻身贴近了孔安的身体,发丝顺势缠住了他的手臂,她却丝毫不感到疼痛,只是静静地、执着地将这一吻延续。
吻至深处,纯熙按住孔安的手,说:“不要戴。”
孔安看着她的眼睛,她从未有过如此坚定的眼神,她紧紧地攥住他的手,不给他的拒绝以任何可乘之机,甚至是片刻的犹疑也不被允许,来自纯熙的诱惑对他而言是极度致命的,只要纯熙愿意,他就永远不可能逃脱。这是一场必败的战争,也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生死结。
纯熙终于从这场没有隔膜的性爱中得到满足。她能感受到他的犹豫和抗拒,却执着地要接纳他的全部。夜里,她抱着他亲了很久,像是在安慰他,像是在证明这并非儿戏,像是在反复强调着她的决心。
但直到清晨,两人也始终没能挑明。如果说纯熙的决心已经从她的行动中表现得足够,那么孔安的疑虑便失去了表露的出口,毕竟他已经做了,毕竟是他在那一刻没能守住底线,此后,再多的悔恨也全然无益。何况,面对满面热情、满腔热忱的纯熙,他毫无悔恨的立场。
正在收拾行李的纯熙从衣柜里取出新买的手提包,拉开拉链,是一个深红色的首饰盒。她回过头去,望向在窗前独自沉默的孔安,眼帘微微下垂。她打开盒子,取出盒中的戒指,起身向孔安走去。
纯熙在孔安的身后止步,她站了一会儿,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能开口。或许是她并没能想到该说什么。于是,她便径直抬手去拉孔安的手臂,孔安回过头来,配合地任她握住他的手。然后便看见她将一枚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这是一枚极普通的戒指,没有精美的包装,也没有奢侈品牌的标识,只有与孔安遗失的那枚戒指相仿的形色。
也正因这相仿的形色,令这枚看似普通的戒指显得不再普通。宝石不同泥沙,银饰不同金属,从质地到形色都难以完全同一。尽管钻石表面微有不同,但这枚戒指能做到如此相似,已属不易。
仿佛是怕他拒绝,纯熙率先说道:“算我赔给你的。”
孔安说:“又不是你弄丢的。”
纯熙笑了笑,道:“那就算是我送你的。”
孔安又问:“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晚上。”纯熙说,“这要看机缘。”她是指戒指与丢失那只的相仿形色。
孔安问:“为什么?”
纯熙不知该怎样回答,她似乎有答案,却像是遗落在了满是灰尘的记忆里。她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抱住他,亲了亲他的手,问:“如果我送你一枚不一样的戒指,你会永远都记得我吗?”
孔安低头看她,并未厘清她话里的意思。
纯熙抬眼一笑,道:“那就别想了。就想着这是你从前的那枚戒指,它没有丢,你也没有丢。一切,都和从前